透過寶珠,李珣對九幽地氣的感應較之平日敏銳何止十倍?他很快就有了結果。
成了!
捕捉到那一條綿延不知多長的脈絡,李珣恨不能立即高歌一曲,以發(fā)泄心中興奮之情。但最后,他也僅是對虛空中揮出一拳,跺了兩腳而已。
毫無疑問,化陰池的大門,已等于向他敞開了……
將外界的一切都拋開了,又是一段暗無天日的生活,在至少十日的摸索之后,李珣前探的手指,碰到了一塊兒似乎是金屬質地的墻壁。
他先是一震,然后便咧開了嘴,不用目見,只憑手指觸到的特殊的花紋,李珣就可以肯定,這就是宗門圣地的第一重防護,五遁障。
所謂五遁障,就是抹消一切五行遁術的奇特玩意兒,這東西似金非金,似木非木,其質料是經(jīng)過數(shù)百道程序提煉加工而成,又有宗門歷代先師護持,可隔絕一切五行遁法。
將近百面五遁障以特殊方式排列,能組成一道極厲害的封禁,兼有防護、警訊、殺傷、迷蹤諸多效用。
但更關鍵的一點,五遁障其實就是個障眼法。
化陰池本身隨元氣變化而飄移不定,什么防護對它而,都毫無用處。
而宗門將五遁障立在此處,好聽的說就是當個大概的標尺,往難聽的講,其實,就是唬弄那些不懷好意之輩。
在這里搞上一萬年,你也找不到地頭!
李珣現(xiàn)在,自然是拿它當標尺來用:這就是說,我如今身在地下千里?
一旦有了這標尺,李珣立時便有了東南西北、上下左右的概念,這突如其來的方向感令人腦中頓時清楚,想的也就多了些。
放在平日,千里之數(shù)也算不得什么,但是將之移到幾達九幽的地下,頭頂垂直向上,又是宗門心臟,這卻是別有一番滋味。
最終,李珣搖頭一笑,繞過這壁障,繼續(xù)循著那輕細如絲的陰氣脈絡,向下尋覓。
越是接近目標,陰脈越是飄忽難測,有時一個震蕩,就是數(shù)十里的差別。
按冥火閻羅所說,這是因為在非祭祖之日,天地鬼靈之氣不足,所以化陰池失了束縛,才有這種表征。
這給李珣添了許多麻煩,若是稍有不慎,被這飄忽的移位所惑,斷了感應,他可就要從頭來過。任是他心細如發(fā),意志堅韌,幾個回合下來,額頭上仍冒出一層薄薄的冷汗。
這比之前十余日的辛苦追索還更難過百倍。
李珣腦中那根弦已緊繃到快要斷裂的地步,身子也早已不再通過神智控制,而是純憑那絲感應吊著,心動而身動,竟在不自覺間,如搏命般在這廣闊的大地深處來回沖刺。
咚的一聲大響,直貫入耳際。李珣被這巨響一激,本就艱苦維持的感應登時斷絕,隨后,他才感覺到劇烈的震蕩直貫入體。
悶哼一聲,他凄慘地倒跌出去,給震了個七葷八素。
怎么回事?
李珣甚至連生氣的工夫都沒有,他幾乎用最短的時間就強振起精神,去捕捉那已經(jīng)遠去的感應,然而,那細微的感覺已經(jīng)化入了這無處不在的土石之中,再也不見蹤跡。
真……真他媽的!
李珣恨恨地一拳轟出,將身側的土石打成了一鍋稀湯,而這時,憤怒的感覺才蒸騰上來,他猛地直起身子,怒氣沖沖地上前去,要看看究竟是什么東西阻斷了他的去路。
呃……等等!
李珣忽地停下身子,側耳傾聽。
在深寂如死的空間內,似乎有一波極細微的聲響。
如果沒有聽錯的話,那便如同是極遠的海邊,潮水起伏,漲落來去,極有節(jié)奏。
怒氣也如潮水般迅速退下,李珣神智一清:我五行遁法已臻隨意化用的層次,除了特殊的封禁,還有什么能擋住我?
冥火閻羅的交代飛快地從他心頭流過,一念即起,李珣心中便是一縮,只是這回,卻是被漲滿的歡喜壓迫所致。
他大笑一聲,身子猛地前沖,同時伸手一揮。果不其然,他的指尖碰到了一個冰涼的東西,那特殊的觸覺,以及正急速拋離的動感,除了化陰池,還會是什么?
你跑不掉了!
李珣剎那間忘卻了所有的疲累,他前沖的身體也毫無停頓地轉為急速飆升,周身土石如被利刃切割,鏘然中分。同時,他盡力伸長手臂,要將指尖殘留的觸感,牢牢地抓住。
也許是十幾息的工夫,或許是更短些,他的手指、手心、手臂先后碰觸到了那個東西,冰涼的感覺從接觸面滲入到他體內,但李珣感覺更深刻的,是在這涼意之下,那無盡深邃的深幽氣息。
也許就在一壁之隔,便是此界距離九幽之域最近的地方……
一聲悶響,李珣的身子緊緊地黏在上面,任其如何飛騰移位,也不能將他甩下。
低聲一笑,李珣用手再拍了兩記,聽著其中越發(fā)清晰的沙沙回響,他這才長吁一口氣,整個身子都癱軟下來。
喘了兩口氣之后,李珣才有閑去觀察這個目標。
借著指尖燃起微弱的光線,李珣很驚奇的發(fā)現(xiàn),原來這個在千里之深的地底飛騰流動的大家伙,正如冥火閻羅所說,與祭祖大典時所見的模樣全然不同。
李珣記得,在觀禮之日,化陰池上浮,成為湖心地宮一側小島的部分,島的面積不大,最多就是十丈方圓,其上草木皆無,只有一個石制祭臺,及兩側數(shù)個石俑而已。
化陰池就在祭臺之后,而那時,除了諸位長老,尋常弟子是沒資格上島細看的,李珣也不知那池子是個什么模樣。
但現(xiàn)在,這差別卻是極大,就近來看,很難說出這東西是個什么形狀,它縱橫均有十丈左右,和上升時的小島倒還差不多大,卻更像是一幢房子,整體都以灰白的石料堆砌。
李珣目光所及,上面刻著幾道簡潔的紋路,似乎就是一些宗門獨有的符文,邊緣處則有開鑿的痕跡,風格極是樸拙。
根據(jù)冥火閻羅提供的信息,九幽老祖以神通開辟的出入通道,是在池子正上方─至今也沒有人明白,九幽老祖是如何將這樣一個飄忽不定的大家伙,與千里之外的湖心地宮聯(lián)結起來。
據(jù)說,這已經(jīng)不是此界的手段了,但李珣從外部來看,此刻卻有點兒明白。
且不說里面化陰池是個什么模樣,這看起來古拙粗糙的外殼,恐怕就是通道的一部分吧?
化陰池本體應該是祭祖大典時的那般模樣,而在沉入地下時,便由這石罩鎖住,再以某種法術連接地宮,使人可以自由出入。
而冥火所說的,入口被祖師咒靈擋住,其實就是說石罩的連接處被封堵,解決的辦法,也只有在這石罩上另辟新路了。
石罩質料是極為罕見的鎖靈灰金,除了質地堅硬之外,更具有封鎖靈氣之能。而且,在其內部刻著諸多玄奧鎖靈符紋,以保證這寶貴的靈氣不致外泄。
這本是萬無一失的準備,卻沒想到冥火閻羅因為受傷過重而操作不當,驚動祖師咒靈,在化陰池中展開大戰(zhàn),雖是險死還生,但戰(zhàn)斗的余波,卻已經(jīng)毀損了一部分封禁。
由此,九幽地氣強大的滲透力便能發(fā)揮作用,從中漏出一些來。
毫無疑問,便是靈氣外泄,那所謂的裂隙也大不到那里去,甚至鉆不過一只螞蟻,但李珣早從冥火閻羅那里得到法子。
他也不著急,只是再度放出天冥化陰珠,貼在石壁上,腳下則緩緩繞行,使珠子盡可能地從更大面積的石壁上抹過。
珠子的反應極其強烈,而石壁那頭,甚至隱隱傳來了隆隆的震響。
李珣不為所動,耐心地緩步繞圈,只小心地避過石罩最上層,以免驚動里面的祖師咒靈。
極幸運的,在幾乎是最遠離石罩上層的一個角落里,李珣找到了靈氣泄漏最多的地點。
他停下身子,極盡目力找了半天,這才勉強看到一條比發(fā)絲還要細上十倍,僅拇指長短的裂紋。
就是這里了。
實乃天幸!這個位置幾乎就是距離入口最遠之處了,這樣,當李珣潛入其中時,便有很大的機會避過祖師咒靈的感應,免去了許多麻煩。
他伸出手,將掌心貼在裂隙上,幾乎是同步的,體內無底冥環(huán)嗡的一震,與裂隙中滲透出來的氣息發(fā)生感應。
李珣調動體內陰火,自然而然地辟出了一個連接九幽之域的甬道,精純的九幽地氣滴了一滴出來。
李珣體內便像是燃著了火,但他的腦子卻分外清楚,一段口訣緩緩流過,他統(tǒng)御氣機,牽扯著全身真息,輕輕跳動,手掌慢慢地陷了下去。
下一刻,李珣像是沒入了深水中,呼吸有一個自然的停頓,而這停頓又是極其短暫。
就在內外呼吸自動轉化的同時,他身子又是一輕,久違了的清新空氣撲入口鼻,他差一點兒就認為,自己又回到了地表。
事實是,李珣已經(jīng)來到了石罩內部的化陰池前,李珣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那一個石制祭臺,還有兩側的石俑。
這個角度略有些偏,可是已足以讓他看清,無論是石臺或是石俑,它們的顏色與在地表上時,是完全不同的。
石罩內沒有照明工具,但光線卻一點兒不弱。其主要原因就在于,立在祭臺兩側的石俑身上,所發(fā)出的柔和的瑩光,瑩光略呈淡藍色,看上去非常舒服。
李珣卻不敢多看,事實上,他現(xiàn)在正盡力蜷曲著身子,隱藏在石俑投下的暗影中。
在他頭頂十丈,正有一團看不清面目的霧團當空滾動,在瑩藍的光芒映射下,顯得顏色詭譎,極其妖魅。
這就是祖師咒靈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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