蠶蛹化蝶之術罷了,不值方家一哂。水蝶蘭笑聲中,氣息倒是更穩(wěn)定了些。
我才真的想不通呢,雖說我們都沒想著合作到底,但怎么說,翻臉也該在取寶之后吧。若我們二人真能同心協(xié)力,這古剎之寶,豈不是手到擒來?
是啊,真可惜!只是若以兵家之法論,如此出手,方能出其不意。另外,我也是無奈之舉,誰讓妳知道了蕭重子的死訊呢!
水蝶蘭輕哦了一聲,顯示出對李珣此的興趣。但與之同時,她與兩個傀儡之間氣機互拼,也到了關鍵處,山洞內(nèi)的元氣終于無法繼續(xù)斂藏下去,隆隆的震鳴聲在四面的洞壁深處回蕩。
李珣的聲音卻一點兒沒變,在悶雷般的元氣爆震聲中,顯得低弱非常:其實我到這里來,并非是為了奪寶,而是受人之托,要保著蕭重子的小命!
他說出這話后,水蝶蘭并沒有什么響應,李珣也不在意,又補充道:她還說了,若不能保,便秘密地殺了,不讓其它人知道!所以……
水蝶蘭打斷了他的話,問道:誰讓你做的?
李珣唇角輕勾,道:是……
他的聲音忽地低落下去,在隆隆的爆震聲中,越發(fā)地低不可聞,水蝶蘭不免要分心傾聽。
便在此刻,兩大傀儡氣勢猛漲,以萬計的細密氣機牽動元氣,在這個狹小的山洞內(nèi)猛然膨脹,四周的巖壁立時給刮去了厚厚的一層。
山洞內(nèi)的空氣幾乎整個被排空,旋即便有實質(zhì)般的元氣注入,崩裂了大片的巖壁,碎石飛濺,又很快被元氣的漩流絞成碎末。
水蝶蘭悶哼一聲,已被這突來的一擊牽動了舊傷。但她卻顧不得壓制傷勢,而是手臂發(fā)力,便要將使壞的李珣扼殺當場。
可是在此刻,李珣的身體卻像是沒了骨頭,在她力道將發(fā)未發(fā)的時候,泥鰍般脫出了她的掌握。
水蝶蘭猛吃了一驚,她不明白李珣為什么在受制之后,還能有這般身段。正是這么一驚,李珣又搶出一步,距離更遠了些。
山洞內(nèi)氣流咆哮,震波所及,整個山體都微微地震動起來。兩大傀儡一起搶出,一個接應李珣,另一個直逼水蝶蘭。
奸詐!水蝶蘭低斥一聲,語氣中卻不見半點兒急切之狀。
事實也正是如此,李珣這一手算得上狡猾,時機掌握更是半點兒不差。
然而,他卻忽略了一個要命的問題─百幻妖蝶和普通的修士,可不是一樣的呀!
心意一動,便有一股沉沉的波動,無視狂暴的元氣漩流,揮發(fā)出去。此時血散人已經(jīng)攻到了她身前,陰散人距離李珣也不過就是一臂的距離。
水蝶蘭淺淺一笑,清叱道:乾坤倒置,轉(zhuǎn)!
山洞中的元氣第二次爆發(fā),便在迸發(fā)的亂流中,水蝶蘭無視血散人近在咫尺的手掌,身形前移。
說也奇怪,血散人的手臂竟然沒理由地猛然上抬,轟碎了洞頂,水蝶蘭輕松抹過,直飛巖洞之外。
半途中,她看到陰散人與李珣詭異地交錯而過,李珣臉上甚至還露出一臉的狂喜。她嘻嘻一笑,輕松出洞,然后轉(zhuǎn)過身來,好整以暇地看著李珣直直撞進她懷中。
她的手臂再次纏上了李珣的脖頸,看著李珣從狂喜的巔峰一路跌落,那精彩的神情變化,讓她心懷大暢,只覺得之前所受的苦楚也值得了。
她對著百鬼燦然一笑道:別來無恙?
李珣被她的手臂勒得幾乎喘不過氣來,臉上神情扭曲,怪異極了。
水蝶蘭略松箝制,李珣這才能緩過氣來,扭頭看她燦爛的笑靨,苦笑道:佩服。水仙子這幻術也就罷了,真正讓我敬佩的是……妳帶著這么一個累贅,還能飛得起來?
看著李珣猛然間猙獰可怖的臉孔,水蝶蘭一震之下,想也不想,便要發(fā)力,但這次與上回幾乎毫無二致,也是在她力道將發(fā)未發(fā)之際,腰腹處劇痛透體,她甚至聽到了自己的腸子被絞斷的聲音。
手上一軟,她睜大眼睛,眼睜睜地看著李珣再度滑出她的臂鎖,施施然轉(zhuǎn)過身來,手上握著的,正是那漆黑的鬼鴉劍尖。
兩人目光相對,水蝶蘭腦中忽地閃過一道亮光,震驚之下,她失聲叫了起來:你的眼睛……
啊,我的眼睛很正常!
李珣微微地笑著,手上發(fā)力猛握,鋒利的劍刃撕開了他的手心,血流如注。而血液又被劍身迅速吸引,一絲都沒有外溢。
下一刻,在鏗然的震鳴聲中,鬼鴉劍被震成了十七八截,而大部分的碎片,都留在了水蝶蘭體內(nèi)。
水蝶蘭低哼一聲,纖細的身形再也支撐不住,軟軟倒地。劍身的碎片倒在其次,真正致命的,是劍身碎裂的剎那,從其中游逸出來,令她背脊生寒的氣息。
她從牙縫中擠出了兩個字:血魘!
好見識!李珣撫掌一贊:這劍中血魘已植入了三十余年,水仙子還是第一個消受的,也算是有緣!
這次輪到水蝶蘭苦笑了,在她分辨出入侵體內(nèi)異物的時候,便已經(jīng)絕望了。但她仍有事不明,若不明白其中緣故,她死不瞑目。
你受制于我,怎么還能脫身?
呵,雖然本人沒有仙子的化蝶之法,不過讓奼陰背的那幾段口訣,也不是只能拿來唬人的。這秘司藏元之法,雖然有些女兒氣,但總歸有用不是?
你的眼睛……
聽水蝶蘭問起此事,李珣更是開心:水仙子幻術天下獨步,這我是信的,只可惜,我身上還有這么一件寶貝!
他從懷中拿出一顆黑黝黝的圓珠,在水蝶蘭眼前一晃,笑吟吟地道:水仙子難道不記得當年北海蓮聚時……
虹影珠!水蝶蘭的反應依然迅速,她看著李珣手中的寶珠,眼神十分復雜,繼而,她搖頭苦笑:你知道的事情倒不少……
李珣微微一笑,不再多說。坦白的說,水蝶蘭之前的大逆轉(zhuǎn)是真把他嚇怕了。
此時雖有血魘在她體內(nèi)攪亂氣血運行,本身就是十分厲害的禁制,但為了保險起見,他還是招呼兩個傀儡過來,要給水蝶蘭再下封禁。
水蝶蘭再沒有什么掙扎的跡象,直至兩個傀儡來到近前,即將出手時,她才低嘆一口氣:可惜……
嗯?李珣從兩個傀儡肩后看過來,不明白水蝶蘭此話何意。
水蝶蘭回了他一個淡淡的笑容。
這本來極尋常的微笑,在此刻,卻又顯得如此詭異,李珣瞳孔一縮,耳中則貫入這么一句話─可惜,一知半解!
李珣如何不知出了差錯,他又叫了一聲殺了她,便向幽一背后躲去。
照理說,在幽一雄偉的身軀之后,應該是比較安全了,可是李珣心中卻驀地升起了不妥之意,似乎有哪個關節(jié)漏掉了。
還沒等他想個明白,小腹處猛然一痛,灼熱的真息猛灌入體,緊接著他便騰云駕霧般飛了起來,好死不死地撞在身后的山壁上,碎石紛飛,回饋入腦的疼痛差點兒就把他擊昏過去。
但這疼痛與體內(nèi)血氣迅速蒸發(fā)的苦楚比起來,實在算不上一回事。
這感覺,分明就是……
血魔化心**!
李珣心神激蕩,咳出了一口鮮血。
自收伏血散人之后,從來都是他用燃血元息折磨別人,他又何曾想過,有一天,他會親身嘗到這種滋味?
幽一反了?
李珣模糊的視線中,幽一正回頭看來,血眸中卻是一片茫然,看來以他此刻的靈智,還不明白,為什么會打中自己的主子。
看到這神情,李珣又是一口鮮血噴出來。
幻術!
不錯,正是水蝶蘭的幻術。
當年天芷上人贈給李珣的虹影珠,固然可以破解幻術,但也只能保著李珣一人而已,兩大傀儡卻不在被保護之列。
水蝶蘭正是抓著這個破綻,一擊功成!
李珣心中悔恨,其實以兩傀儡此時的靈智,本不至于這么容易中招,只是它們自成為傀儡之后,從來沒有和擅長幻術的對手過招,缺乏應對的經(jīng)驗。
若有下次……
還能有下次嗎?
幽一這一記豹尾腳實是沒有半分留手,若不是傀儡與控制者之間有極微妙的氣機聯(lián)系,在觸體的剎那,同源而異的真息瞬間對沖,消去了一部分威力,李珣現(xiàn)在恐怕已是一具干尸。
即使如此,他也覺得渾身滾燙,氣血流轉(zhuǎn)完全失衡,每一刻都有一部分血液憑空蒸發(fā),帶走巨量元氣。
一眨眼的工夫,就讓他墜入到無法恢復的虛弱中去。
混帳,混帳……
李珣趴在地上,喉嚨里呼出的氣息都像是帶著火星,幽玄影身雖然也在發(fā)揮作用,但急切之下,又能有什么效果?
幽一總算還沒有笨到家,它飛奔過來,將他體內(nèi)的燃血元息吸攝出去,李珣這才好過了一些。
這時,前方傳來一聲慘哼,李珣抬眼看去,恰好見到水蝶蘭在地上狼狽地翻了一個身,花容慘淡,哪還有半分一代妖魔的風姿?
但她還是沒死。不用說,必然是她再用幻術迷惑了幽二,才避過一劫。
只是,若是她想憑著這一招逃得命去,便也太看不起幽玄傀儡的靈智了。
連續(xù)吃了兩次虧之后,傀儡驚人的戰(zhàn)斗本能,已經(jīng)聯(lián)系到它之前的記憶,從中擷取相應的應對方式,這一變化,則同步地回饋到李珣的靈識中。
李珣一陣嗆咳之后,第三次發(fā)令:殺了她!
話音方出,一陣詭異的波動忽然從小腹處直貫上來,將他話語尾音割斷。
幽二對他的指令毫不猶豫地執(zhí)行,踏前一掌擊下。水蝶蘭眼睜睜地看著那纖白手掌印擊下,擋住了整片天空。
她心中慘然,空有著一身奇功秘技,卻被逼得沒有半點兒回氣的機會。
這樣死了,她不甘心!
這個念頭一閃而逝,冰冷的寒氣已經(jīng)透腦而入,狂暴地攫取她的一切生機,她的神智也迅速地模糊下去。
偏在此時,耳邊響起了一聲走了樣的怪叫。
時間剎那間定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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