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音中透出些從容沉靜的味道,頗有威勢,但更重要的是,頭頂上是一把可以讓他瞬間死去的利器,時時刻刻透出可以凍結(jié)他腦漿的冰寒。
在這種情形下,由不得他不回答,他干咽了口唾沫,澀聲應(yīng)道:“蕭重子!”
頭頂上靜了一靜,之后那聲音才又悠悠傳了下來:“蕭重子?我聽說過你的名頭,傳說你為了修煉一門邪功,在這東南林海內(nèi),捕殺落單的修士,作為修煉的鼎爐……是不是這樣?”
蕭重子心中一動,從上頭這人的語氣中,聽不出他對自己有什么圖謀,也沒有那些衛(wèi)道士慣用的口吻,再聯(lián)想之前陰森詭譎的刺殺,恐怕此人也是同道中人。這樣,說不定還有機會。
想到這里,他爽快地認了:“不錯,正是如此!”
“是嗎?你這人惡名不小,修為卻是一般,到這里來‘除魔衛(wèi)道’的,都是為掙些名氣,積點兒功德的小輩。怎么會有讓冥王宗出動一名靈尊,七個冥將,到此大動干戈……嘿,由冥王宗替天行道,豈不滑稽?”
蕭重子聞心中一冷,這才知道對方心思細膩得很,不是可以輕易唬弄的人物。他窒了窒,才回應(yīng)道:“這個……我也不知!”
“哈,好得很!”那人話中聽不出喜怒,越是這樣,蕭重子心中越是冰冷。只覺得頭頂上那柄利器,隨時都有可能刺下來,將他滿腔的希望憧憬,一起穿透。
頭皮上一陣疼痛,他再不敢虛應(yīng)付,大叫一聲:“且慢……我說!他們是沖著我手里的秘籍而來!”
“秘籍?就是你修煉的邪功?冥王宗七鬼攝海破也算是一等一的法訣,他要你這玩意兒有什么用?”
蕭重子干笑一聲道:“我那秘籍,乃是《血神子》!”
上面靜了一靜,才聽到那人驚道:“血神子?血散人的《血神子》?你怎會有?”
上面那人的表現(xiàn)讓蕭重子心中隱然有些得意,但隨即就是滿腔疑懼。
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fā),他只能接著說下去,但小心之下,已自降一輩:“晚輩早年偶然得了幾頁《血神子》殘篇,修煉之后,欲罷不能,便著力在此界收集各斷章殘稿,幾百年來,僥幸多得了幾頁,這才認真修煉……”
他這話倒是有**成真實,《血神子》雖為魔道最頂尖的無上法訣,但千萬年來,卻沒有一個穩(wěn)定的傳承脈絡(luò),其中多有傳抄轉(zhuǎn)載,有頗多斷章殘篇流傳于世。
直到血散人橫空出世,以高超手段和絕頂才情,將《血神子》發(fā)揚光大,更獨創(chuàng)“血魔化心**”,入真一宗師之列,才算是定了“血神正宗”。
但那些抄本斷章也并未就此斷絕,若一個修士真花上數(shù)百年的時光收集整理,十成十不敢說,有個三五成倒也可能,只是其中真假混雜,能不能修出成就來,便要另說了。
上面那人聽了他的解釋,只“嗯”了一聲,也不知是信還是不信,蕭重子心中忐忑,就算浸在冰冷的水中,額頭上也滿是汗珠。
對他的窘態(tài),上面那人有如目見,嘿然道:“當我像冥王宗那么沒品?就算是《血神子》全本在此,我也不會多瞧一眼,何況是你那東拼西湊的玩意兒!”
但愿你真是這么想的!蕭重子腹誹一聲,緊張的心思卻也略松了一些。哪知上面那人忽又說了一聲:“不對!”
蕭重子心頭重重一跳,怔了一下方道:“哪里不對?”
上面那人冷然道:“嘿,當我沒聽到他們說話嗎?無盡冥主確是貪欲無盡,只是羅老妖心思淵深,自有丘壑,也算是此界一等一的宗師人物。
“我雖自負,也自知暫不如他。連我都看不入眼的東西,他又怎會在意?你,還有什么話說?”
蕭重子心中真如冰窟一樣,但他知道,與《血神子》之事相比,現(xiàn)在這事更是要命百倍。之前可以求個僥幸,但這事,卻沒有半分僥幸可。若是說出來,他必定是個死字。
因此,即便是他心中懼到極處,也只能一口咬定:“這個晚輩實在不知!”
他也知道這話沒有任何意義,頓了頓,又苦苦求道:“前輩明鑒,晚輩區(qū)區(qū)一個散修,除了這一部《血神子》殘篇,便再無長物,又怎知羅老妖是圖得什么?
“如果前輩有意,大可將這殘篇拿去,便當是晚輩的孝敬,只求前輩看我向道之心尚在,饒我一命,日后如有所成,必合身以報!”
話到后來,已略有哽咽,上面那人又是一陣沉默,蕭重子感覺有門兒,正要再求,忽聽上面那人問了一聲:“你在哪兒修煉?”
蕭重子脫口道:“妖雷古剎!”
出口便有些后悔,但這時已顧不得那么多了。
他爽快的回答顯然令上面那人頗為滿意,對方嘿然笑道:“嗯,能讓無盡冥主臉上難看,也算值了!算了,你去吧!我倒想看看,幾百年后,這世間能不能多一個血散人!”
蕭重子如蒙大赦,口中呼道:“晚輩當面謁尊顏,以謝前輩不殺之恩!”
那人哈哈一笑道:“不用!你只要幫我一個忙……咦,這冥將是你殺的吧,果然是《血神子》,看這傷勢,血神劫指也有了兩三分的火候!”
蕭重子這才看到,剛剛被他一指戳死的冥將尸身已浮上水面,由于血液大半蒸發(fā),尸體倒似縮了水,干癟難看。
他不知那人是什么想法,只能含糊應(yīng)聲,接著耳邊便響起一聲斥喝:“上來!”
頭上利器應(yīng)聲縮了回去,他心頭一震,不知那人為何出爾反爾,卻不敢怠慢,應(yīng)了一聲后,馭氣翻了上去。
腳還沒沾地,忽有一陣勁風(fēng)撲面而來。
“不好,老王八要翻臉!”
蕭重子本能地有了這般想法,他心中驚懼,但也要垂死掙扎一番,對方勢頭太猛,他來不及看,只是估摸準了來勢,大叫一聲,一指向那處點出,正是血神劫指。
一指正中目標!
在蕭重子難以置信的目光下,元爍僵硬的面部表情沒有任何變化,身體向后拋飛,重重摔在沙洲邊緣,接著滑落水中。即使是他身上血液活性已消,被這霸道的指力擊中,仍然給蒸發(fā)了四五成,身體也很快干癟下去。
“中計!”
蕭重子收回手去,猛地沖前,低頭看元爍的尸身,找了一遍,也只發(fā)現(xiàn)他留下的指痕。
血神劫指力量霸道,中指處肌體粉碎如糜,便是之前有什么傷口,這一下子也給遮掩過去。他恨恨咬牙,抬起頭四面張望,卻哪能看到半個人影?
便在此時,湖對岸呼嘯聲起,元氣波動劇烈。蕭重子怒罵一聲,知道自己給那人背了黑鍋,但他也沒機會去解釋,便在對岸人影出現(xiàn)之前,縱身一躍,跳入湖中,轉(zhuǎn)眼間不見了蹤影。
“這人就是蕭重子啊,倒也有趣,有點兒我當年的味道!”
百丈高的天空中,一個人影躡虛而立,道袍飄飄,仙風(fēng)道骨,宛若有道全真。
他目光注視湖面上漸起的紛亂,微微一笑:“話中不盡不實,有趣的東西倒是不少。不過,麻煩更多!小妖精找我來,莫不是要看我的笑話吧!”
正思忖間,遠方元氣波動襲擾過來,他眉頭皺起,身形一轉(zhuǎn),整個身體像是沒入了夜空之中,再無半點兒蹤跡。稍差半分,遠方天際青白光流閃過,劃過夜空,直撲湖面。
“元難老鬼來得好快!現(xiàn)在正面相對,我還不是他的對手……嗯,但愿這一個月里,別再來這些煩人的家伙了!”
他目光轉(zhuǎn)向湖對岸那面不屬于天然的陰影,繼而想到了蕭重子說出此地時,微妙的態(tài)度變化:“妖雷古剎,對了,小妖精所說的會面地點,也是這里!”
他勾起唇角,正要移過去,心中忽地一動,目光偏移,恰看到湖面上一點微光亮起,卻在瞬間漲滿了整個視界。
道人先是驚訝,隨即又嘿然冷笑:“好個元難!還是小看他了!”
冷笑聲中,他也不作勢,斜披在背后的長劍,鏘然聲中彈出鞘外,帶起一溜青光,在身前一繞。道人這才握住劍柄,口發(fā)清嘯,劍氣森然,如竹影交錯,層層迭迭。
撲面而來的真息狂飆,便像是撞入了幽深的竹林里,在一陣“唰唰”的風(fēng)嘯聲中,漸漸消減,直至于無。
湖面上傳來了極淡的驚咦聲,又很快轉(zhuǎn)變成一聲森森冷笑:“青煙竹影百迭障,是明心劍宗何人在此?”
道人知道說話之人,便應(yīng)該是元難了,雖說此人輩分、修為樣樣在他之上,但身為正道宗門的精英弟子,在面對這些邪魔之時,也是要講些骨氣的。
他微微一笑,不卑不亢地回應(yīng)——
“明心劍宗門下,‘靈竹’李珣,見過元難大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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