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珣還未來得及說話,耳邊便是一聲響,是一聲劍吟。
這聲音并不高亢,而是揉進了夜風(fēng)中,也不知從多遠的地方飄過來,在耳邊悠悠低回。
如斯回應(yīng),不知從何處,一聲暗啞近乎無聲的揉弦音鋪散開來,與遠方的劍吟輕輕一觸,尾音忽地上挑,發(fā)出一聲清亮的錚鳴。
兩處的音波攪在一起,劍吟依舊,弦聲卻驀地啞了。
青吟眸光微閃,搖了搖頭:“坐忘峰也不是想來便來的地方,瞧,有人為你出氣了!”
李珣心頭一跳,他很快明白,使劍的那位一定是鐘隱,他與那廝交手,轉(zhuǎn)眼間便勝了。
只是……坐忘峰頂距此處可有近五十萬里!鐘隱再強,也不能無視這巨大的空間鴻溝罷?
這個疑問并沒有持續(xù)太久,當這兩下音波消去,李珣耳中只剩下山風(fēng)拂過時陣陣的松濤聲,仿佛剛剛那玄妙動聽的音殺交戰(zhàn),只是他的錯覺。
正恍惚之際,青吟輕輕嘆了一聲:“走了!”
李珣自然要撫掌贊嘆:“鐘隱仙師出手,果然不同凡響……”
青吟瞥了他一眼,唇角勾勒的弧度里,有種難以捉摸的意味,李珣姑
且認為,這是一種“諷刺”罷,只是不知道她針對誰呢?
不管怎么樣,這是一種讓人不敢親近的態(tài)度,李珣慌忙低下頭,做乖寶寶狀,腦袋垂了半晌,忽又覺得不對,抬起臉來,卻見四面空空,人影全無,青吟早在他低頭的時候,去得遠了。
李珣怔了一下,忽地感覺到胸口悶得很,他不奇怪青吟來去無蹤的行為,可是,難道走之前打聲招呼,都不愿意么?
這位對他有指點、贈寶之恩的女修,可說是他心中最渴望親近的幾人之一,然而真正面對她時,他又找不到半點兒親近的契機。
或許,青吟從來就沒有把他當成一回事罷?
李珣下意識地撫著自己的面頰,他不是笨蛋,在經(jīng)歷了天都峰上的生死驚魂后,他若是再不明白點什么,便真的無可救藥了!
他不得不多想這么一節(jié):如果沒有這張與玉散人相似的臉——雖然現(xiàn)在看起來,似乎也不怎么像了,青吟對他的態(tài)度,又會是怎樣呢?
等等……玉散人?
李珣腦子有一個念頭電閃而過,一時間又沒想明白,正恍惚之際,身邊忽傳來一聲嘆息:“師妹的性子還是沒變,或許我再見不到她一面了……”
“六師叔祖?”也不知鐘隱是從什么地方冒出來的,李珣被驚了一下,回頭看去,正見到鐘隱負手自林中深處走出,一身素袍,一塵不染,也不見他那把名動天下的神劍,不知剛剛是怎么發(fā)出那聲劍吟的。
不過,更吸引李珣注意力的,是鐘隱這莫名其妙的話。
“什么叫見不了一面?”
鐘隱溫潤平和的眼神看過來,微微一笑:“我與師妹已有九百余年未曾見面。今日能見到她的背影,已經(jīng)是很了不起,說起來,我還要感謝你才行!”
頓了頓,他又道:“這兩年,師妹的心情不太好,我在這兒都覺得很辛苦,你能回來,我也松了一口氣!”
李珣為之愕然,看來這兩位前輩仙師之間,必有一段極復(fù)雜的變故,不過把他夾在里面,又是怎么一回事?
但聽鐘隱的話意,似乎他在兩位仙師眼中的地位,竟然頗不一般——排除掉客氣的因素,李珣只覺得心中快意。
不過,這兩位今晚上先后到此,又無巧不巧地救了他的小命,這個……
他不由開動腦筋,又不敢讓鐘隱看出來,只是嗯了一聲,將這話題岔了開去:“仙師,今晚這人是什么來頭?修為好高,又是莫名其妙,弟子險些就沒命了!”
鐘隱莞爾一笑:“你能逃得一命,便足以自豪了!這人在通玄界是宗師一級的人物,難得出手三擊還沒拿下你!只憑這一手,你便比某些師叔們還要強上一籌!”
李珣聽得暗暗心驚,顯然鐘隱將此處的變故看得清清楚楚,卻不知這幾乎可以洞悉一切的眼神,是否發(fā)現(xiàn)了他的秘密?
勉強笑了一下,他撓頭道:“全仗了此人輕敵的便宜,以這音殺之
術(shù)……音殺?“
李珣嘴上一停,腦中關(guān)節(jié)卻是一剎那間貫通。
音殺之術(shù)如此精湛,除了妙化宗還有誰來?一派宗師……是玉散人?
不對,玉散人會更強!那就是……
“‘七殺琴’古音!”李珣大叫出聲。
在這一剎那,他分明看到了鐘隱臉上一閃而逝的異樣,這更堅定了他的想法,他睜大眼睛看著鐘隱:“仙師,她是古音??!”
鐘隱已恢復(fù)了從容,笑了笑,沒有說話。
“她和妖鳳是一伙的!”李珣說這句話的時候,也分不清心中究竟是什么滋味,以至于語氣相當怪異,似是在說明著什么,又像是在埋怨,或者還有點兒莫名的顫抖,以至于尾音都走調(diào)了。
“或許罷?不過,既然人家不愿露面,我自然不好做這個小人?!辩婋[看著李珣難以置信的面孔,莞爾一笑。
“她既然有來去自如的本事,到這峰上又有何不可?你以后見了,只當眼花了便成,當然,若是運氣不好,像今日這般,嗯……就認倒楣罷!”
李珣臉上抽搐幾下,站在他眼前的這位,是縱橫宇內(nèi),無有敵手的絕代神劍,是正道宗門最敬仰、邪宗最恐懼的第一號人物?
這行,簡直就比在幽魂噬影宗見到的那些邪門大宗師還要來得道地!
但這也說明了一件事,古音到坐忘峰來,怕也不是第一次了。
李珣想到了月前驚鴻一瞥的人影,她來這里干什么?總不是來找人說話聊天罷?
他正想著,鐘隱可以穿透一切的目光移了過來,微微一笑:“何必費心想這種東西?每人心里都有自己的打算,卻不會有將自己與別人都算盡的那一天!與其浪費時間在這上面,不如這樣……”
下一刻,李珣全身僵直,看著鐘隱點在他眉心的手指,嘴巴張開,卻吐不出一個字來。
鐘隱收回手,又是一笑:“早晚有一天,你會用這種手段,來解決難題,我承認,這不是最好的法子,但是我寧愿你這樣?!?
李珣臉上勉強露出一絲笑容,但很快又在鐘隱的目光下潰不成軍,他背后的冷汗已經(jīng)浸透了衣服,此時就算是玉辟邪,也鎮(zhèn)不住他劇烈的心跳了。
鐘隱到底知道些什么?他又想做些什么?
李珣倏乎間悟到,原來鐘隱知道的,永遠比他預(yù)想中的多上那么一點。
這時候,鐘隱輕嘆了一聲,道:“走罷?!?
李珣心中恍惚,心不在焉地應(yīng)道:“走?去哪兒?”
“跟我去修煉!”鐘隱說得非常平淡:“你宗門的修為,差得太遠了!”
李珣一震抬頭,鐘隱卻已轉(zhuǎn)過身去,只留給他一個背影。
李珣本還想用刑期未盡這個理由來搪塞,但看到鐘隱裊裊而去的身影,他一個字兒也吐不出來。
李珣很想弄明白鐘隱對他的看法,否則他會安不下心來,更別說潛心修煉。
但很快的,鐘隱就用事實告訴他,他用不著費心——他沒這個精力,也沒這個時間!
“氣機流轉(zhuǎn),不過一念之間,糾正十分容易。但筋脈根骨一旦定型,便牽涉到每一處肌體表里,牽一發(fā)而動全身,若想改善糾正,便非常困難,你若想在宗門修為上更進一步,便要吃些苦頭才成!”鐘隱這么告訴他。
李珣還記得,鐘隱在說“宗門修為”這一個詞語時,臉上顯現(xiàn)出的奇特微笑,然而,他再也騰不出半點兒力氣去思考其中的意義,他現(xiàn)在腦子里只有一件事:還要多久?
“好了,今天就到這兒罷!”
隨著這一聲期盼已久的話音,李珣晃了兩下,一頭栽在地上。就算是在坐忘峰頂,這泥土的味道也不是太好,不過,看在他一根手指都動不了的分上,就算了罷。
如果現(xiàn)在有人問他,天底下最狠的酷刑的是什么。他會毫不猶豫地回答:“到鐘隱的劍氣里站著去!”
昏昏沉沉的不知過了多久,數(shù)丈外潺潺溪流的輕響提醒他,或許應(yīng)該攝取些水分。
他呻吟了一聲,用盡了四肢的力量,勉強撐起身子,搖搖擺擺地走了兩步,然后直挺挺地倒了下去,濺起了大片的水花。
冰涼的溪水讓他的神智清楚了些,大量的水分從毛細孔中滲透進來,滋潤著已經(jīng)油盡燈枯的肌體,也暫時緩解了筋骨肌肉寸寸移位的痛苦。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這感覺僅僅盤旋在上半身,下肢的痛苦在對比中反而更加嚴重。
可是,他真的半點兒力氣也沒了!
算了,睡會兒罷……
仿佛是一個石頭自懸崖上拋下,李珣的意識飛快地墜落到無盡的黑暗中去,甚至沒有聽到一點兒余響。
然而,正當他的意識在黑霧中游動,漸漸模糊之時,一道突發(fā)的刺激猛搗在他的腦際。
他的意識還是石頭,依然在永無止境的深淵黑霧中穿行,然而就在墜落到底的一剎那,他才猛然驚覺,原來身上還綁著一根繩子!
劇烈的反彈讓他的意識比墜落時更快地反沖上去,剎那間天地倒顛,他大叫一聲,翻身坐起,腦中那根代表著意識的弦索,差點兒就此繃斷!
眼前的景物從模糊到清晰,然后又是天旋地轉(zhuǎn),他慘哼一聲,再次躺倒下去,濺起了漫天水花。
然而他再也睡不著了,強烈的刺激反應(yīng)讓他的頭很痛,更重要的是,他耳中傳來了一聲輕響,似乎是有人走到他身邊。
在這坐忘峰頂,又能是誰呢?
他喉嚨里“呵呵”兩聲,擠出胸口濁氣,這才又睜開眼睛。只是刺目
的血紅光芒毫不客氣地涌了進來,這使他不得不瞇起眼睛。
原來已經(jīng)到了黃昏時分;遠山之外,斜陽晚照,映在溪面上,竟映花了他的眼。
刺目的光華后,一個修長的身影站在岸邊,山風(fēng)吹過,李珣聽到了風(fēng)拂衣袂的聲響,甚至還有一絲隨風(fēng)而至的清香。
他腦子還有些不太清楚,只覺得這風(fēng)中沁入的氣息好生親切,只是輕輕一勾,便將他心中深處一個的名字扯出來。
“青吟……仙師?”
便在名字出口的剎那,李珣猛地坐了起來,本來迷糊的神智也瞬間清醒,這個名字,還有那近在咫尺的身影,仿佛有一股無形的魔力,給他體內(nèi)注入力量。
擺脫了陽光的牽制,李珣定睛看去,臨水**的那位女修,不是青吟,又是誰來?
在看清來人的時候,李珣只覺得手腳都沒處擺放,他現(xiàn)在必定是極狼狽的,在鐘隱近日的操練之下,說他是體無完膚也好,形銷骨立也罷,反正是入不得佳人法眼,更別提剛剛在地上掙扎,又在溪中浸泡……
便是冰冷的溪水也擋不住他臉上的熱潮,他用手撐地,想站起來,卻不小心按到了溪邊的虛土,手上一陷,又跌入了溪流中。
這臉是丟大了!李珣臉上燥熱,訕訕笑了一下,手掌迅速在溪水中甩了幾下,又裝成是擦臉,給臉頰降溫。這才站起身來,強按著發(fā)虛的心思,給青吟行禮。
青吟的眼神自他臉上一掃而過,依然如最初見面時那樣,瞬間使他心中變成了一片空白,恍惚中,李珣覺得她似是笑了一下,然后便以一種溫和的口氣說話:“這幾日,過得很苦罷?”
這是李珣從未得到過的待遇,有那么一瞬間,他甚至想放聲大笑,來歡慶這個值得紀念的時刻,但他畢竟還是想起了青吟無法捉摸的性情,最終也只是抽了抽嘴角,強露出恭敬守禮的神情:“多謝仙師,弟子還撐得住?!?
青吟分明又笑了一笑,因笑容而生成的幾條紋路,使她本寂寞孤冷的容顏多出了幾分暖意:“你這人,不說話時要更可愛一些!”
李珣哭笑不得,只能摸頭做出不好意思狀。
幸好青吟不準備在這個話題上延伸開去,她似是嘆息了一聲,看著小溪上漸漸褪去的殘紅。
“骨絡(luò)通心之法,貴在速成,然而,這苦痛折磨是少不了的。你知怎樣使筋骨肌肉隨氣機流轉(zhuǎn)而相應(yīng)變化,便要去做。
“事實上是,你做不了,他才來折磨你,若你做得,何必由著他來欺負!”
李珣的腦子總算還沒有僵化,知道這幾日來,他的境況,青吟原來都是看在眼里的。心中不爭氣地跳了幾下,連忙道謝。不過,聽上去,青吟后半句話,總有點兒未盡之意。
只是輪不到他去細想,青吟便又道:“在這峰上的,都是非常之人,
自然,要做那非常之事,理所應(yīng)當?shù)模惨冻龇浅5拇鷥r……嗯,你很聰明,心性又強,這些其實都不必說的?!?
李珣啞然。他當然不會認為青吟是在說廢話,事實上,如果青吟真的愿意說下去,他會在這兒聽一輩子。
可是,青吟字字句句都圍繞在他身上,卻又似有一道隱秘的脈絡(luò)貫穿其中,這便好像是一道長長的鋼絲,一圈又一圈地纏上來,漸漸的,就使他動彈不得,更奇特的是,他明知道這樣危險,偏偏又沉迷其中,無法自拔。
這便如同浸泡在香醇的美酒里,在天暈地轉(zhuǎn)的迷離中,在世人無法理解的目光下,得到縱意恣肆的快感。
他現(xiàn)在就醉了,沉醉中只聽青吟又道:“我們見過幾次?”
“四次!”李珣脫口而出,出口又碰上青吟含意豐富的眼神,不知為何,雖然他說著再真實不過的實話,心中卻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感心虛。
青吟的眼神終于還是移了開去,她道:“見面四次,我倒覺得,每次與你說話,話都越來越少,所以,還要拿這些沒趣的話來湊數(shù)……”
李珣怔了一怔,然后他猛然漲紅了臉。
他從來沒有想過,青吟會用這樣一種語氣和他講話,而且,她話中的意思……不,這是沒可能的!
綠色的血氣沖得他腦袋昏沉沉的,而僅有的一點兒神智則在發(fā)出尖銳的警告:停下!別再想下去!
他艱難地將目光定在青吟的臉上,只想得到一點兒能做參考的東西,不管是鼓勵又或是打擊,都可以!
然而,很不幸的,青吟的心智修為均是上乘,俏臉上波紋不興,除了帶給他更多的氣沮心虛,李珣得不到任何有價值的訊息。
此時縱使他心中有千萬語,卻都積郁在胸口處,吐不出半個字來。
有那么一刻,他急得想哭。
接下來他看到青吟做了個手勢,似是讓他坐。與之同時,青吟已輕攏裙裾,優(yōu)雅自如地坐在溪邊。李珣遲疑了一下,稍稍離開一段距離,以弟子侍奉師長的禮儀跪坐一邊。
然而,他聽到青吟這樣說:“坐近一些!”
李珣腦子里又是一熱,但他還沒到燒得發(fā)昏的地步,他深吸一口氣,又迅速地瞥了一眼青吟的臉色,這才小心翼翼前移,甚至顧不得溪邊的泥土蹭臟他的衣物。
他看到青吟伸出了一只手來,這個動作很眼熟,李珣呆呆地看著這她晶瑩剔透的掌指,那其上仿佛有一股無形的魔力,將他的靈魂也陷落進去。
下一刻,青吟撫上了他的臉,李珣腦子當場就炸了,與青吟冰冷的掌指相較,他更覺得臉上的溫度,差不多已能燃燒起來。而這個認識則進一步升高了他臉上的溫度。
也或許是因為太熱的緣故,他覺得臉上有些微微的麻癢,但這已經(jīng)算不得什么了,他想呼出胸口悶熱的濁氣,卻又怕這種距離太失禮,只好憋著。
他甚至不敢去看青吟的表情,只在腦子里模模糊糊地想著:這場景,似乎以前也曾發(fā)生過……
這樣的接觸似乎持續(xù)了很長時間,又好像是短短一瞬,像做夢般荒謬迷離。李珣感覺到那冰冷的手指已離開了自己的臉頰,但恍惚間,他又覺得,自己的皮膚的溫度,已粘連在那指尖上,繚繞不去。
直到這個時候,他才敢抬眼看青吟的臉,卻正好看到她唇邊一絲剛剛抹去的弧度。不過即便如此,他也可以感覺到,青吟的心情與剛剛又有不同——似乎更好了一些。
雖然不知道是什么理由,但李珣還是很樂意看到這一點。
他努力維持著臉上屬于后輩的神情,裝做剛剛什么都沒有發(fā)生,再度和青吟拉開距離,不過,在這一連串動作中,青吟竟然沒有一點兒表示。
李珣很奇怪,不由問了一聲:“青吟仙師?”
“懂音律么?”
這話問得很突兀,與剛剛那種氣氛更是離了十萬八千里。
難得李珣還能反應(yīng)過來。他很想說“懂”,不過只憑小時候?qū)W的那幾手青澀的指法,實在沒膽氣應(yīng)承,所以,他只能搖頭。
青吟似乎并不在意,她眸光流轉(zhuǎn),看起來竟有著意興昂揚的味道:“愿意學(xué)么?”
“?。俊崩瞰懲耆珱]想到這種情形,竟是愣了好大一會兒,才木木地點頭。
只是,出奇的,他心中竟然沒有半點兒可以同青吟相處的興奮,反倒?jié)u漸被覆上了一層寒冰,他看著青吟倏乎間已是神采飛揚的面容,不自主地伸手撫上自己的臉。
剎時間,時光倒錯,他的目光越過了青吟的肩膀,看向遠處那一片朦朧的綠。
在那青煙障外,曾有一景,與今日又是何等的相似,恍惚覺來,那上面微微的癢意,還沒有散盡……
臉上和手心的溫度正迅速地跌落下去,在這一刻,他的心臟緊縮成一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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