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日光紅艷,是入冬前少有的明媚。因是深秋,又一直起風(fēng),落葉飄飛不停,滾滾落在四處。李府下人吃過飯,拿了掃帚掃大門口。還沒掃完,就見一輛褐色馬車停下,瞅著不像是大戶人家的,看著也眼生,就沒迎上去,邊彎腰掃地邊等著車上的人下來。
過了片刻,一只細(xì)長白皙的手伸出,撩起車簾,俯身探出,緩步落地。
下人往那看去,是個女子。只身著素凈長裙,青絲以玉簪輕挽,額前兩縷碎發(fā),眉如秀峰,目若彎月,溫婉不失雍容,悠悠而清然。水眸總是含笑染著一絲妖嬈,看了一眼,便還想再看清楚些,教人挪不開視線。樣貌看來已過三十,卻比一般的年輕女子更引人注目。恰巧西風(fēng)拂過,輕軟衣裙隨風(fēng)而起,如仙人不可侵犯。
女子仰頭若有所失的看著李府牌匾,旁若無人。
下人大了膽子上前:“姑娘有何貴干?”
女子回神看他,驀地笑開了:“看來二哥又換了一批李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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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瑾軒已經(jīng)長大,就算是自家妹妹,也不便同乘一輛車。安寧和李瑾良在后頭的馬車?yán)镒?,安然自己坐在空蕩蕩的車廂里,百般無聊,探身出來坐在車夫一旁,笑道:“王伯伯,教我怎么駕車好不好?”
王奇忙緩了緩馬車速度:“這可使不得,您是金枝玉葉,學(xué)這些臟了您的手?!?
安然笑笑:“金枝玉葉可抬舉了,行行出狀元,趕馬車也是一行,我還得多向王伯伯學(xué)習(xí),王伯伯可不要嫌我笨?!?
王奇知她待下人隨和,沒法推辭,也不敢讓她握繩,只是挑了幾處緊要的技巧教她。
進(jìn)了巷子,未免王奇被責(zé)罵,安然回到了車子里。
到了門前,剛下馬車,就見下人進(jìn)進(jìn)出出說是在忙活晚飯,不由好奇是誰來了。蹦進(jìn)里面,宋嬤嬤正站在外頭,見她又蹦蹦跳跳的,立刻皺眉,迎過來俯身替她順好衣裳,輕責(zé):“要有姑娘家的樣子?!?
安然笑問:“家里有貴客么?怎的這么熱鬧。”
宋嬤嬤笑答:“是你三姑姑回來了?!?
安然眨眨眼:“那個獨自周游列國的姑姑?”
“是是,我候著你許久了,老太太要你一回來就領(lǐng)著你去院子里。方才哭了一番,剛平復(fù)下來。你進(jìn)去后,可千萬別提你大伯的事,免得老太太又傷心。”
安然應(yīng)聲,雖說她沒事也不會特意去提大伯父,但宋嬤嬤這么囑咐也是為了她,為了老太太好,她也沒不耐煩。隨宋嬤嬤去了頌合院,還在廊道,便聽見了祖母的聲音,比往日精神有氣力了許多。
穿過廊道,就見著院子里聚了許多人,伯母韓氏、母親沈氏、周姨娘、何采、莫白青,還有先散學(xué)回來的兄弟姐妹。坐著的有李老太、韓氏和沈氏,還有一個素白衣裳的女子,其他人全都靜靜站在一旁,氣氛略顯壓抑。
安然瞅著那,側(cè)面看去,白衣女子寧靜而美好,遠(yuǎn)觀如蓮花白凈不染世俗。別說她這一世,就連前世,也沒見過這么好看的人。走上前,還沒向老太太問安,她便先偏轉(zhuǎn)了身,將安然拉到跟前,問李心容:“你看,這便是安然,她長的可像你?”
安然眨眨眼,方才側(cè)臉沒看出來,這么正眼一照面,終于知道為什么旁人總說她像李家三妹了。眉眼最像,還有臉型也是。想著日后自己也能出落的好看,安然自戀了一把,登時展笑:“三姑姑?!?
李心容附手笑道:“果真長的像我,明日我就帶你去故交好友那玩,說我這是我生的娃,一定沒人懷疑,嚇?biāo)麄円惶?。?
旁邊站的一灰溜人立刻忍笑,忍不住的,已笑出聲來。老太太也沒氣,順勢道:“再怎么像你,也是你二哥的孩子,倒不如找個好人家,自己生個?!?
李心容笑笑,搖頭對安然嘆道:“然然,你祖母大人又想把我這盆水潑出去了?!?
安然撲哧一笑,這姑姑說話好生幽默。
老太太無法,嘆氣:“你大哥臨終前,還跟我說,這輩子沒能見你成家,他這做大哥的也是心中有愧?!?
李心容面上仍是帶著淡笑,握了母親的手,緩聲:“娘別難過,是心容不好,讓你們擔(dān)心了。得知大哥病逝的消息已經(jīng)過了幾個月,從鶴國趕回來,卻是深秋了。”
李老太又重嘆一氣:“早早歸,卻是歸期不定,可教我這老太婆等白了頭。你這一次,可不許再走了?!?
李心容笑笑,沒有答話,李老太便急了:“你莫不是想讓娘去世時也見不著你最后一面?哪有姑娘家四處亂跑的,成何體統(tǒng)?!?
韓氏和沈氏忙勸李老太莫生氣,李心容默然半晌,才道:“女兒會多回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