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仲揚聲調淡淡:“他人心頭之好,怎能奪走,更何況對方還是岳父大人。況且讓旁人知曉,也要說閑話。”
周姨娘應聲,李仲揚又問:“安素近日可有進步?”
說到女兒,周姨娘已面有愁色,如今女兒已經(jīng)兩歲,可話卻還說不太好,同齡的孩子都能跑了,她還在踉蹌學步。李仲揚見她憂愁,說道:“慢慢教,不急。”
語氣溫和,周姨娘已陷入這暖意里,憂心的事也拋之腦后,隨他一起入了帳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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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正逢初一,周姨娘便領著丫鬟去上香,中途折回娘家,與周老爺說了這事。周老爺一聽,立刻讓周夫人拿了兩幅王羲之的真跡出來,疼女兒是一個緣由,助女婿騰飛,對周家也好。雖然直系子弟不許做官,可外姓親戚官位大了,也照樣可以庇蔭周家。
周姨娘倒是愁了,拿也不是放也不是:“這字我若拿了回去,二爺該罵我多事??晌乙粋€婦道人家,總不能自己去送?!?
周老爺也犯了難,他雖然縱橫商行,也認識許多京官。但呂大人是翰林出身,翰林跟商人向來沒來往,他也不認得。幾人正思量要如何名正順送去,剛好周姨娘的弟弟周鑫進來,一聽這事,立刻笑道:“這有何難。近日在鳥市認得一個公子哥,可巧就是呂大人的公子。明日我見了他,托他拿回家便可?!?
周老爺點頭,又囑咐:“可千萬要讓他知道,這是何人的心意?!?
周鑫答道:“這點爹爹可放心?!?
不過五日,李仲揚便接到圣旨,提拔為學士承旨,一時道賀的人幾乎踏破門檻。請柬如雪,李仲揚以身體不適為由,一一婉拒。外人也知他并非真的不適,但結黨營私最讓皇帝忌諱,可不客套客套又怕他日后真做了丞相惦記,請柬送了去又被退回,倒也沒人說他背棄故交之類的閑話,反而雙雙松了一氣。
夜里,沈氏替他試穿著新的朝服,抹順衣襟,笑道:“二郎身形頎長,穿什么都好看?!?
李仲揚見她夸的也不避諱,笑了笑:“你倒不怕安然笑話你?!?
安然已經(jīng)三歲,但還睡在自己的小床里。爹娘親熱的時候她便被奶娘抱到別的屋里去,正玩著光溜的翡翠珠子,聽見這話,抬頭直笑:“夫妻恩愛,舉案齊眉,然兒才不會笑話娘?!?
這話一出,沈氏立刻面如棗紅:“小小年紀從哪學來的胡話。”
李仲揚贊道:“出口成章,我看然兒入秋后便可以去學堂了?!?
安然忙擺手:“不要不要,然兒愚笨,去了學堂一定天天被先生打手板。爹爹舍得嗎?娘親舍得嗎?”
沈氏抿嘴直笑,搖頭道:“這丫頭,越發(fā)伶牙俐齒?!毙^后,又道,“這次能得呂丞相大力舉薦,也是二郎命中注定的福氣,可不要辜負了呂大人厚愛。”
聽見這話,李仲揚頓了片刻,嘴上答應了一聲,在鏡前看了看,十分貼身。只是看了一眼,便讓沈氏褪下:“你葵水剛過,我明晚再陪你。”
沈氏雖然不敢獨占他,但這幾日他都留宿靜心院,心下也有些醋意。但想著夫君是體恤自己,也點了點頭,沒有異議。
安然轉悠著眼眸看著爹娘,暗嘆,爹爹是好,豐神俊朗,又疼娘親。在男子中,妾侍已算少,可還是有兩個姨娘。女子七出中,善妒便包括丈夫納妾妻子不許。那她以后的姻緣,是否也會如此?只能看著丈夫帶回一個又一個女人?
想多了也是徒增煩惱,安然干脆不想了,想著爹爹不在這房里過夜,她便抱了被子,呼呼大睡過去。
李仲揚去了靜心院。
這次能順利得到舉薦提拔,他又怎么不知是周姨娘使的力氣,李家雖然漸趨榮華,但到底落敗過,李家其他子弟哪有那份心思幫他。當時告訴周姨娘這件事,也是示意她助自己一臂之力。而以她的性子,也定然會盡力。自己當初娶她,正是看中她的娘家財力雄厚。如此一想,他欠了她一世真心。
早有知己說他是個冷漠薄情的人,他也未反駁。年少追求功名,年輕追求名利,如今已而立,靜下心來,才發(fā)現(xiàn)自己欠了太多人。
如此一想,不由重嘆一氣。
人活一世,到底為何,連他也有些茫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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