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初夏微熱,李家五姑娘出世了。
因非頭胎,周姨娘午時腹痛,不過半個時辰便順產(chǎn)了,母女平安。只是比起沈氏上回生女,她這靜心院冷清了許多。她微微恢復(fù)些精神,問道:“二爺可回來了?”
丫鬟鳳云答道:“二爺還在翰林院,太太已經(jīng)讓人去外面候著,只等著二爺放衙?!?
周姨娘心下悲戚,卻也無可奈何,身子虛弱,不一會喝過湯水,沉沉入了夢境。
半個月后,先生排了八字,將名字送來,五姑娘取名安素,安之若素,平淡安定。
周姨娘本想讓李仲揚取一個,五個兒女中還未有人得過他的字,以此彰顯不同。但李仲揚淡聲回話,以不懂排字算命,誤了孩子命理不好為由,拒絕了。周姨娘只好本本分分的收了安素這名字,心里倒不希望孩子一生太過平淡。
快一歲半的安然已經(jīng)能走路了,雖然走的還有些不穩(wěn)當(dāng),但因可以四處走動,奶娘稍不注意,她便往外頭跑。偶爾摔了一跤,也不哭號,起來再走。窩在搖籃里那么久,她早就想到處走走了。
宋嬤嬤簡直拿她沒辦法,哭笑不得:“以前常說你乖,如今下地了,反而好動得很。若是日后能跑,這院子可就不夠地方了?!?
沈氏笑道:“勞煩嬤嬤費心了?!?
宋嬤嬤忙道:“可不敢當(dāng),能照顧四姑娘是我的福分?!?
“嬤嬤客氣了。”沈氏說完,安然又偷偷溜走了,不知是絆到了什么,五體投地趴著,她忙走過去抱起她,見臉上擦破了許多,生怕她嚎起來。
安然擰眉,小孩子的皮膚就是易破,雖然很疼,可是看著娘親的眼神,她怎么能哭。眼眸滿是憐愛,看的她心窩一軟,享受著這從未得到過的母愛,柔嫩的小手環(huán)住娘親的脖子,奶聲奶氣道:“娘,不疼,不哭?!?
這么一說沈氏卻更心疼,將她抱回石凳,放在膝上,替她輕擦臉上灰塵。婢女已經(jīng)去拿藥了,沈氏揉著她的小手,說道:“然兒別急著走,等腿再長結(jié)實些了,就可以好好走路了,要是真摔疼了可怎么辦?!?
安然低低應(yīng)了一聲:“以后然兒會慢慢走,不讓娘擔(dān)心?!?
四歲的安寧撐著下巴盯著安然,不得不說,她確實很聽話,摔了那么重的一跤竟然也不哭。手忽然被握起,仰頭看去,只見沈氏笑道:“寧兒帶妹妹去走走。”
安寧一頓,安然也不知要做何回應(yīng)。
沈氏將兩人的手疊交,柔聲:“寧兒,然兒,即便你們非一母同胞,但也是你爹爹的骨肉,都流著李家人的血。日后定要彼此扶持,這才是姐妹。”
安寧握著那胖乎乎的小手,聲調(diào)略沉:“摔著了可不要哭?!?
安然隱約覺得她并不壞,雖然很冷漠。可如果是自己的母愛被瓜分了,或許她也會不喜歡那瓜分走的人吧。姐姐……輕輕的兩個字照入因是孤女而嘗遍世間冷暖的心,不由一暖,她不但有了爹娘,還有姐姐了。
安然走的東倒西歪,也不怕摔痛。安寧略微緊張看她,不覺中手握的緊了些,嘀咕:“走慢點?!?
院落的青草幽幽,小碎石頭早已被下人拾走,兩雙小腳走在上頭,也不覺膈腳。
沈氏看著兩人小小的背影,頓覺人生如此已然足矣,不求富貴奢華,不求有子承歡,有女便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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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李家而,重陽祭祖是年內(nèi)的一件大事。
李家世代為官,祖輩官位居高。但盛極必衰,一時落魄。如今本家及遠(yuǎn)房都日漸復(fù)蘇,告知先人李家子嗣如今榮寵,也是想得祖先庇佑。因此重陽這日的祭祀,比過年和新季的更隆重些。
今年打理祭祖的是沈氏。
沈氏思量一番,讓最懂珠算又知門路的周姨娘負(fù)責(zé)采購食材和準(zhǔn)備菜肴,何采心思縝密負(fù)責(zé)祭祀燭火,她則布置家中擺飾。
何采倒沒什么異議,周姨娘卻活生生被一句“知門路”氣的直發(fā)抖,鳳云遞茶過去,也被她抬手打落,燙的鳳云直皺眉卻不敢吭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