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日來李府拜訪的高官婦人不少,想來結(jié)親的,也不在少數(shù)。
李家曾是大羽國的顯赫世家,后漸漸敗落,到了李增一輩,竟只有他一房榮華。其他各房不得出息,屢扶不起,令人痛心無奈。李增為將軍,戰(zhàn)功卓著,娶了文安伯之女林氏,兩人有二子一女,嫡長子李世揚(yáng),嫡次子李仲揚(yáng),女兒李心容。另有一名妾侍生得一子李悠揚(yáng)。后李增戰(zhàn)死沙場,那小妾重情,消息傳來,當(dāng)晚自盡。林氏便將那孩子記在自己名下,當(dāng)做親兒。
林氏娘家子弟漸趨糜爛頹敗,林氏見此更是痛心。因不擅經(jīng)營名下鋪子,效益甚微,但有朝廷撫慰和亡夫故交幫扶,日子過的也并不緊迫,但其不愿三子一女再步那無能長輩的后塵,故管教甚嚴(yán)。
三子聰慧,其中屬李二郎李仲揚(yáng)最為得意,慶豐十年進(jìn)士及第,少年身成狀元郎,入翰林授修撰。沛國公當(dāng)即將自己的女兒九姑娘許配給他。九姑娘雖是庶出,但自小養(yǎng)在老太太身邊,身份也算得尊貴。許給家道已敗落、剛露鋒芒的李二郎,也算是他高攀了。
沛國公的眼光不差,李仲揚(yáng)為人穩(wěn)重而不失果敢,處世毫無棱角,又有妻子娘家?guī)头?,天子憐其為忠臣之后,一時官場順意,年紀(jì)輕輕便深得天子寵信。
李仲揚(yáng)與妻子琴瑟和鳴,雖納了妾,但也不過是隨了母親的囑咐,為李家開枝散葉罷了。
可惜寧氏生下一子后,不久便歸了西。
兩年后,李仲揚(yáng)被提拔為翰林學(xué)士,娶長安侯嫡女沈氏做了繼室。
沈氏性子溫順,但容貌并不十分美麗。又因其出世時是逆產(chǎn),其母不喜,長輩也覺不祥,府里上下都不太待見她。那日花會,無意見到那年輕學(xué)士,當(dāng)時不過是眼神交匯片刻,不想幾日后,便有媒婆上門,一問,竟是替李家二郎做的媒。
長安侯家中與沈氏同輩嫡出的有兄弟四人,姐妹三人,沈氏非嫡長女,又并不得寵,那媒婆一登門,族中長輩立刻覺得這是段好姻緣。誰都知曉入了翰林前途不可限量,若做了學(xué)士承旨那基本便是丞相的接班人,況且填房也是正妻,倒也不會太委屈了她。
母親差人來告知她時,沈氏也順了他們的意,反正這不過是跟她說一聲罷了,哪里有自己做主的份,便點頭了。
成親那晚,李二郎對那將與自己過一世的新娘子道“同為逆生子,我懂你,愿你也懂我”。
沈氏那時才知,那花會一瞥是生了情,只是后來探得她的身世,才決意要娶。這男子,外在繁花似錦,可在敗破的家族中爬到今日位置,其中苦楚卻沒有一個枕邊人可安撫。簡單一句話,已讓她心疼得怦然心動,立刻下了決心,隨他一世,不離不棄。
可惜嫁入兩年,一直都未生養(yǎng)。李仲揚(yáng)不急,畢竟已有兒有女。但沈氏不安,勸他多納妾侍,李二郎也未有表態(tài)。沈氏便將自己的陪嫁丫鬟推給了他,丫鬟也爭氣,很快便有了身孕,可生下一女后不到半年卻撒手而去。沈氏念及舊情,自己又膝下無孩,便將那婢生女記在自己名下,取名安寧。
婢女去世那年清明,李二郎跪在祖墳前,退了下人,執(zhí)著沈氏的手,對那墳冢說道“此生再不會做混賬事,愿先祖庇佑”。
那時沈氏才知,他這位置,也不知是背棄了多少恩師好友、踩了多少人的尸身上來的。前妻、妾侍接連死去,便覺得是自己作孽過甚,如今決定洗盡過往罪孽,為妻妾、子女祈福。
沈氏大膽的握住他的手,想寬慰幾句,卻終究未尋得什么話,只是靜靜陪著這看似剛毅堅強(qiáng),實則疲累空虛的男子,直至斜日頃落。
自此,李二郎待她更是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