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耀東將杯子里剩了一小杯酒也砸吧著嘴，慢悠悠的喝完后才放下，偷瞄著林秀清，又笑著伸手在她眼前晃了兩下。

“我跟你說，這么好的東西留著自家吃才值，不然賣出去，反正便宜別人，我這辛辛苦苦掙錢都是為了誰，不就是為了全家能吃好喝好嗎？”

“總不能累死累活的，讓別人吃上好東西，自家還苦哈哈的吃著糠咽菜？對吧？有道理吧？所以好東西得留著自己吃?！?

“你覺得自己那么有理，為什么不早說？還偷偷摸摸的瞞著？”

竟然還說的這么理直氣壯，她也是服了這個人的臉皮了，明明是他理虧的事，但是到他嘴里總能說的那么理直氣壯，而且還帶著幾分道理，很像那么一回事。

搞得好像他們這些人大驚小怪，摳摳搜搜一樣。

“沒啊，我?guī)讜r偷偷摸摸的瞞著了？我是光明正大的殺，你自己前兩小時的時候都說了，這能被雷劈的魚也挺稀罕的，咱們現(xiàn)在也不差那點錢，留著自家吃補(bǔ)補(bǔ)剛好?！?

林秀清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氣得直瞪眼。

“我說的是幾十塊的魚留著自己吃，那也沒什么，我咋知道這魚值千把塊？要是知道值千把塊，我還能講這話？你也是故意的，當(dāng)時我講這話的時候，故意不說這魚的價值，也不告訴我是什么魚?！?

葉耀東裝作滿臉無辜，“我也是覺得難得啊，跟你的想法一樣。更何況貴的真的是魚膠，這個魚的價值跟你說的真沒太大差別，我魚膠都留起來了，你還要怎樣？”

“我跟你講，咱們把這魚膠留起來是絕對錯不了，別看我把這魚殺了，我殺的對，這種魚鰾拿出來做的魚膠是越陳越貴，越陳越潤，時間放的越久越好?！?

“你直接這么一口氣連魚帶魚膠的賣個千把塊意義不大，還損失慘重，放在手里才能掙錢，這個是越放越值錢的，知道不？”

“把好東西捏在手里，以后才能更值錢，而且這躍龍門被雷劈的魚，留著自己吃不是更好？難道還為了幾十塊錢把這魚賣掉??？吃進(jìn)自己肚子里的才是自己的，強(qiáng)身健體不比多那么幾十塊強(qiáng)??？”

“一個好身體是多少錢都買不來的，我看你一碗魚湯喝下去，整個人都紅光滿面了，臉都放光了?！?

“你少瞎掰扯，以為憑你那破嘴皮子哄兩句這事就揭過去了？”

林秀清給他說的還真的氣也消了一點，但是也沒那么容易給他蒙混過關(guān)。

這時，老太太出聲道：“東子說的有道理啊，這個魚膠放著不會壞，越陳越好，而且越放越值錢，擱十幾二十年前，個頭小的也就值個幾十塊，品相好一點的，百多塊錢?！?

“沒想到現(xiàn)在聽你們這么一說，竟然都能被抬到千把塊去了，那放到以后不得更值錢了？我剛剛也看了，那個魚膠很大一條，這個品相曬出來肯定是最好的?！?

“這魚的來歷又這么出名，放手里以后肯定更值錢，東子沒把魚直接賣了也好，就放在手里以后有需要了再換錢，這么大的魚也少見，賣了就沒了?！?

葉父這一旁聽得都石化了，也不跟葉母吵了，眼睛直勾勾的瞪著他老娘。

什么叫雙標(biāo)？

這他媽的，對兒子跟對孫子態(tài)度至于差這么大嗎？

剛剛打他的那勁，他都瞧不出是八九十歲的老太，都恨不得給他腿打折了，一點都沒留手，還好他衣服褲子穿的厚。

對著他罵罵咧咧，說他一把年紀(jì)活到狗肚子里去，吃啥啥沒夠，就知道吃，也不知道攔著東子，把他罵了個狗血淋頭，什么敗家的老家伙，糟老頭子，罵的一點都不留情。

現(xiàn)在轉(zhuǎn)頭變得這么快？

還東子說的有道理?。。?

沒把魚賣了也好?。?！

賣了就沒了?。?！

變臉也沒她變得這么快。

還沒完呢，老太太絲毫不覺得她說這話有什么問題。

“這畢竟是被雷劈過的，賣出去也可惜了，就幾十塊錢，留著自家人補(bǔ)補(bǔ)身體也好，你們一個個干活這么辛苦，天天都忙得腳不沾地，幾個小的也在長身體，讀書也費腦子，正好多吃點。”

葉父臉更黑了，剛剛還罵他就知道吃，現(xiàn)在就勸著多吃點。

“貴的那個魚膠留著就好了，算起來也沒什么損失，今天這事就這樣好了，也不要吵了，吃都吃了，那么一大條魚也能吃好多天了，身上都是好肉?！?

“你剛剛可不是這樣說的，你剛剛才把我罵的狗血淋頭，那拐杖打起來也毫不含糊。”

老太太理直氣壯，一點都不心虛，“那剛剛是剛剛，現(xiàn)在是現(xiàn)在，剛剛我是光顧著心疼了，也沒想明白，現(xiàn)在東子這么一說，就覺得他這樣做的也對。”

“反正值錢的魚膠有留起來，沒霍霍掉就好了，魚肉吃了就吃了，能吃很久了，說出去咱們不也面上有光嗎？你到老了都還能吹牛，吃過被雷劈的魚。”

“你們等會出去就能吹牛了，作坊里那么多人，三兩下村子里馬上就能傳遍了?！?

葉父差點沒給自己老娘氣壞了，蠻不講理到他頭上了。

葉母剛剛跟葉父對罵，辯了一會兒，氣也沒那么大了，這會兒聽著奶孫兩個的辯駁，倒是也覺得不是不能接受。

反正吃都吃了，好的魚膠也留起來了，扣掉魚膠，這魚也就值個幾十塊，真把這魚幾十塊錢賣了，她肯定也心疼。

要是沒殺的話，那她肯定是得直接整條賣了，現(xiàn)在這樣，也只能勉為其難的接受了，畢竟她也吃了。

“算了算了，吃都吃了，希望真的能強(qiáng)身健體，不然我扒了你的皮，魚膠也得留起來，阿清盯緊一點，不要再讓他霍霍了?！?

“這要是真的再給霍霍了，你爺爺都得從地里爬起來，把你給掐死。也不知道怎么生的，生出這么個敗家玩意?！?

葉父也瞪向葉母，剛剛也跟著一起罵他罵的那么兇，現(xiàn)在這么好說話，轉(zhuǎn)頭就被一老一少的三兩語也給說算了。

“看什么看？你準(zhǔn)備吐出來是吧？”

“有本事你先吐出來？”

“哎呀，別吵了，好東西吃進(jìn)去還要吵，知足點。我看是吃的挺好的，老太太臉上都紅潤潤的，看著就感覺一下子年輕了好幾歲，我娘也是，看著臉色都好了，這是擦多少面霜都擦不出來的效果?！?

“氣的吧？”葉父不客氣的說著大實話。

老太太跟葉母原本已經(jīng)爬上臉的笑意，瞬間都凝滯了，都轉(zhuǎn)頭瞪著葉父。

“實話也不讓人說了？明明就是魚湯里面帶著酒，所以才把臉喝紅了，吹的像是吃了什么神仙妙藥一樣，一張嘴就會瞎吹牛逼?！?

葉父滿臉郁悶的掃了她們幾眼，然后干脆背過手往外頭走去，眼不見為凈。

就他里外不是人。

明明什么也沒干的，搞得就都是他的錯一樣。

“爹，記得船上的被子拿下來曬，你剛剛才說的?！?

“曬什么曬？都要下雨了，沒有船，我怎么去拿？”說完人已經(jīng)踏出門了。

葉母還惦記著剛剛吃的那個魚，“中午燉的這魚多少斤來著？100多少？還剩多少？有沒有收好了？也就這幾天天氣又降溫了一下，又冷了一點，不然太大只的，吃不完，還放不住?！?

“墻角那里4個桶都是，都鋪了冰塊，吃個四五天應(yīng)該還行的，臉盆里的是魚頭魚尾魚肝，魚頭放著明天煮豆腐湯，魚尾魚肝放著晚上紅燒?！?

“這么多，我們自家也吃不完，我前面只給朋友分了一點，大哥二哥那邊沒有冰塊，不好放，今天我也就沒多給，明天再給他們拿幾片。你看一下要不要給親戚朋友送一點？”

“送什么？這好東西留著自己吃，有錢也買不來的，吃了就沒了，別人家也沒什么好東西給過我們，干嘛一直往外送？有來才有往。留著慢慢吃吧，實在吃不完拿鹽巴腌起來也一樣，可以放很久，不會壞?！?

沒去挨家挨戶的再拿回來已經(jīng)算好的了，還要送？送什么？

都說是能強(qiáng)身健體的，還送？自己家吃都嫌不夠。

葉耀東扁了一下嘴，無所謂，不送更好。

要不是平時看他娘經(jīng)常會給他的那些阿姨們送點雜魚雜貨，他也不會多此一舉的問。

不過親戚都不送，陳局長那邊怎么也得送一點，趁著現(xiàn)在也沒下雨，下午他也沒啥事，作坊里壓根就不需要他忙活，正好跑一趟，趁著早上剛宰殺的，最新鮮了。

葉父葉母一前一后的走了，林秀清也沒啥好再說他的，只是沒好氣的瞥了他一眼，然后收拾桌子，順便催促幾個孩子吃快點，不要磨磨蹭蹭。

“桌上的米粒都給我撿起來吃進(jìn)去，吃個飯半天，磨磨蹭蹭的，所有人都吃完了，就你們幾個?！?

幾個孩子拿筷子的拿筷子，拿勺子的拿勺子立即埋頭苦干。

葉小溪拿勺子挖著挖著都還站起來，手扶在桌子上，臉都埋進(jìn)飯碗里舔了。

裴玉看她那模樣，也有樣學(xué)樣的雙手撐在桌子上，也要站起來將頭埋進(jìn)去吃。

“你急啥呀？給他們慢慢吃不行啊？”葉耀東一只手扶著一個，讓她們坐下去。

“來，爹喂你，舅舅喂你?！?

兩孩子都不約而同的轉(zhuǎn)頭看了一眼林秀清。

林秀清也沒好氣的瞥了一眼葉耀東的后腦勺，慣會當(dāng)好人的。

她也懶得說，作坊那邊還有活等著她，她也直接就出去了。

都說要下雨，也沒見天暗下來，但是也得早做準(zhǔn)備，還有一堆的魚干還沒收，并且兩個作坊以外的空地上也曬了不少，也得挪進(jìn)來，起碼作坊里頭頂上還有蓬可以遮一遮。

老多事還得她忙活，她哪有空待在這里等著，他要當(dāng)好人，那就給他忙。

“爹，阿海哥他們還能去咱們作坊掙工錢嗎？”葉成湖咬著筷子問。

“他們讓你問的？”

“嘿嘿，剛剛放學(xué)回來聽到你回來了，他們就想去干活，但是又想到前幾天伯母們那么小氣，一分錢都不給他們，他們就又不想便宜伯母?！?

“你兩個伯母沒有罵著拽著他們?nèi)グ?？?

“沒有啊，剛剛吃飯前一會兒才回來，伯母不在家?！?

“哦，那一會又得吵了。”

“我去看看。”葉成湖立即放下筷子，一溜煙的趕緊往外跑。

葉大嫂葉二嫂家里沒人幫忙煮飯，以至于他們吃飯的時候，隔壁也沒有什么吵鬧的動靜傳過來，大概是還沒吃完飯，所以也沒鬧騰。

葉成洋見葉成湖跑了，也放下碗筷，趕緊將桌子舔一遍，上頭米粒全部都掃到嘴里才下桌跟著跑。

“不給個甜棗，還想讓人干活，誰要干啊？小孩子給塊糖吃就能高興個半天，不給錢都能給你拼命干。前兩天鬧騰過后，又想指使人干，哪里還會再被騙?！?

“看吧。”

等葉耀東喂完兩個孩子，隔壁鬧騰的動靜也陸續(xù)傳了過來。

他也緊跟著出去看。

“我不干，你是騙子，我才不要上當(dāng)?！?

“就是我也不要上當(dāng)?！?

“死孩子，生你們有什么用？讓你們幫忙干點活，還錢錢錢的……”

“那我們就免費幫三叔干~”

“走咯，跟三叔三嬸說不要錢，只要給我買糖吃，買小人頭卡片就行?！?

“我也要卡片！讓三叔給我買卡片就好了?！?

“走走走……三叔在這……”

“三叔……”

“可以！”葉耀東干脆的一口就應(yīng)下，“你們?nèi)ジ苫畎?，到時候給你們買卡片，買方便面吃，買汽水喝?！?

“好啊好啊~”

“太好了，三叔我就想要吃方便面，就想要喝汽水?！?

“我也是，我也是?！?

“走走走，快去干活，幫忙干活可以吃方便面，吃汽水~”

一個個孩子興高采烈，飛快的往作坊跑去，連帶著他家的兩個也跟著跑。

葉小溪也在叫喊著，“得得，等等我~得得~得得~”

葉耀東一把將她跟裴玉夾起來，一個胳肢窩卡一個。

“你們兩個就不要湊熱鬧了，回去跟著阿太吧?！?

葉大嫂葉二嫂郁悶的站在門口，也沒轍，只能任由家里的孩子自己跟葉耀東談條件。

胳肢窩下的兩個孩子，四肢都在那里揮舞著亂叫，“不要不要，要得得，不要阿太?！?

“你們這樣阿太要難過了，阿太多喜歡你們，早上不還看著你們兩個在那里埋娃娃嗎？繼續(xù)啊?！?

“不要，不要，要得得姐姐~”

“我跟你講，你的娃娃埋到土里種下去，等秋天了，能收獲一堆的娃娃?！比~耀東將人給放到院子里，把院門關(guān)上說道。

“?。恳欢淹尥?？”葉小溪歪著腦袋，天真的仰著頭看他。

“對啊，春種秋收，可以收一堆的娃娃。你看那邊的地里，前兩天是不是種下了很多的種子？等過幾天就發(fā)芽了，就能長成邊上那高高的綠綠的菜，你們把娃娃種下去也可以?！?

“娃娃會長大嗎？”

“呃，會?！?

“跟我一樣長高高？”

“對對對，沒錯。”

“種娃娃，種娃娃~去種娃娃~”葉小溪開心的拉著裴玉，就去找她倆剛剛丟在門口的臟娃娃。

葉耀東騙完孩子后也進(jìn)屋去弄那些魚片，感覺直接提著一桶過去也有點奢侈了。

陳局長也就兩口子，他想著拿一半就行了，就拿了一個桶出來，分了一半過去，還特意將冰塊又墊的厚一點，這樣顯得分量更足。

按凈重算的話，這分出來的小半桶魚肉也有個十斤，兩個人吃個三四天，四五天不是問題。

本來去頭去尾去肚子，分割好剩余的凈重也就百斤左右，他早上也送出去二十多斤了，這回再拿個十斤左右，中午他們又煮了幾斤，剩下的大概真的還只夠他們一家子吃個四五天就沒了，也不用腌了。

“你這些分出來是要拿哪里去？”老太太收拾完，看到他蹲在那里搗鼓，就連忙問道，“你娘剛還說不送人留自家吃?！?

“自家吃還有這么多，這些是要拿到縣里去送領(lǐng)導(dǎo)的，之前縣里不是有個領(lǐng)導(dǎo)來我們家吃過幾回飯的那個?！?

“哦，那應(yīng)該的，應(yīng)該的，這個好東西是得給人家送一點過去給人家嘗一嘗，你也得好好跟人家說說，可不能讓人以為是普通的魚肉，這樣會顯得咱們沒有誠意?！?

“那當(dāng)然，我肯定狠狠的吹牛逼?！?

“那你要不要等明天再送過去？今天早上才剛到家，也沒有坐下來歇一會兒，喘口氣，就一直忙著殺魚。才剛吃了頓飯，又要到處跑，多累呀，要么先休息一下，午睡一下？睡醒了再送也來得及，這么新鮮，有冰塊在，放個幾天也壞不了?！?

“那也行，等午睡起來再送也來得及?！?

他也確實感覺挺累的，雖然夜里睡到了凌晨，但是當(dāng)時也有點感冒，昏昏沉沉的，耳邊機(jī)器又一直響，根本也睡不好，中午補(bǔ)個覺倒是也可以。

畢竟等裴父下午啥時候睡醒了，他們還得算賬，也可能得傍晚才會醒，飯后的時候，才有空算賬。

算完賬等天黑了，林集上也要過來，他們還得談一下墻角堆著的那些魚罐頭，還得跟著他一塊清點，這就不知道得忙活到什么時候，得談到什么時候。

這就顯得中午補(bǔ)個覺很有必要了，免得晚上扛不住。

他按壓了一下冰塊，平鋪好后就將桶也放到角落，拿了塊破抹布蓋著，等睡醒了再送。

洗了個手，張望一下門口正在挖土種娃娃的兩個孩子，他也安心的回屋睡覺去。

只是讓他沒想到的事，等他睡醒去作坊轉(zhuǎn)悠一圈的時候，整個作坊都在那里傳阿生哥老婆懷孕了，還是因為吃的他早上送過去的毛魚？

離了個大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