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葉耀東照舊睡到自然醒。
在他醒來時,倒是看到葉小溪跟裴玉兩個坐在門口吃麥芽糖糖漿,一人拿一根筷子,邊攪拌邊挑的長長的拉絲吃,看起來開心的很。
“這不挺乖的?兩個人排排坐?!?
老太太在一旁聽著收音機,小聲道:“沒給她知道阿光走了,一大早買了麥芽糖阿光就把人放下來,正好小九也睡醒了,兩個就乖乖坐著吃,倒也沒有找。然后他跑到作坊那邊,跟著送魚露的拖拉機,一塊往市里去了?!?
“那沒給她看到沒關系,反正在這邊有的玩有的吃?!?
“嗯,你快去吃飯吧?!?
“今早風好像挺大的?”
“是有一點,但是太陽大,風吹過來也不會冷?!?
他站在門口眺望不遠處的海灘,退潮狀態(tài),隔著距離也不知道浪會不會大。
又轉頭看向作坊那邊,圍墻里頭一大片通通都是晾曬著的漁網,或者是吊曬的魚干,成片都是,看著還蠻壯觀的。
曬了一天一夜,現在隔這距離,他在家門口都能聞到不遠處飄過來的咸香味,原本只是海風會帶過來點海腥味兒。
“地道啊,這味道?!?
“什么?!崩咸恢浪诟锌裁?。
“沒啥,我去吃飯?!?
他說的是正常晾曬出來的魚干香味,而不是機器烤出來的,也就是他們海邊人聞著海腥味魚腥味會習慣。
換內陸地區(qū),一到海邊漁村估計就該皺著眉頭了。
不用干活的一天就是無所事事,到處瞎溜達,村子里的大好青壯年在這么好的天氣下,也沒有誰懶散的在家里晃,除了游手好閑不干事的二流子,大概也就只有他了。
不過村民們都知道他現在家大業(yè)大,沒人會背后嘀咕,看到他反而很熱情的打招呼。
葉耀東也專挑有太陽曬到的路走,邊曬太陽邊溜達,一些婦女們也都在陽光底下補網織網,聊著八卦。
上岸后的這兩天,在家里都明顯感覺到吹過來的風帶了些暖意,有點春暖花開的味道了,也三月了。
不像在海上,吹過來的風都是冷冽跟刀子似的刺人,一點春天的氣息都沒有,還得戴著帽子裹著圍巾,包的嚴嚴實實的。
還沒等他逛一圈,他倒是意外的看到林集上風塵仆仆的扛著麻袋,出現在小路上。
昨天才跟阿清詢問完,今天人就出現了。
“阿東!”
這要叫他怎么稱呼?阿上?
總感覺兩人說熟嗎?不熟。
說不熟么?但是也挺熟絡的,就是也沒相互當面叫人,都是你啊你的,直接張口就說。
現在讓他叫阿上,他總感覺雞皮疙瘩掉一地,怎么想怎么怪異,雖然村里人都這么稱呼,但是他也覺得怪。
念頭閃了一下,打消了叫他阿上,直接有事說事。
“大過年的,從哪回來的?。匡L塵仆仆的?!?
看他胡子拉渣,滿臉憔悴又滿眼血絲,好似很久都沒有睡過好覺的樣子,仿佛下一刻就得直接倒地碰瓷他了。
“從外地剛回來?!?
“你該不會沒在家過年吧?”
林集上點了點頭,看著周圍空地上有一些婦女在那里織網,并且好奇的轉頭看著他們,他稍微提高點音量。
“出去了一趟,找到一些做生意的門路,你家的那些魚干后天勻五千斤給我,我安排一輛大卡車過來了,裝不下就疊高一點也沒事,反正拿繩子拴好固定?!?
“?。俊比~耀東驚訝了一下后又連忙點頭的應下,并且裝作很開心的道:“這可太好了,一下子出貨五千斤,你找的門路很厲害啊,看樣子今年你要發(fā)大財啊?!?
他笑著道:“哪里哪里,一般了,比不得你,頂多混口飯吃,比擦皮鞋好就行了?!?
“哪里哦?我就是一個打魚的,哪里比得了你,這輩子我也就在這漁村混了,你不一樣,你已經走出去了,啥時候等你闖出了名頭,我還得指望你拉拔一下。”
“別吹啊,吹得我都尷尬了,這十里八鄉(xiāng)誰不知道你啊,我算哪根蔥?。课叶嫉弥竿悴攀??!?
“那沒有沒有,你謙虛了,老早就看你不像一般人,都敢跑出去闖一闖,一般人哪敢到處亂跑啊??窗?,現在都能找到門路賣魚干,以后肯定更厲害,今天能賣魚干,明天就能賣百貨,明年就能住樓房開小汽車了。”
“你先,你先,我還沒那本事……”
“有的,你開小汽車那不都是早晚的問題?走走走,邊走邊聊,五千斤魚干夠嗎,不夠我那庫存還有很多,年前攢了不少,年后現在又開工了……”
“先讓我回家洗個澡,休息一下,明天再上你那稱貨,出去一趟,好幾天都睡不好覺,外面太混亂了,打劫搶劫不少,生怕一不小心,連人都回不來,睡覺都得睜一只眼,還是你在村子里賺錢來的安逸平安啊……”
“我是走不出去,所以只能在村子里混了……”
“哪里哪里,你市里都有店鋪了,只是你眼光好,覺得現在外面混亂,所以先守著自己的一畝三分地了……”
葉耀東沒想到還能這樣吹他,這小子是個人物啊,難怪上輩子茍在后頭,穩(wěn)穩(wěn)的發(fā)達,成為人上人。
兩人邊吹牛逼邊走遠了,還專挑村子里住戶多的大路走,特意繞了一個遠路,一路都在發(fā)信號彈。
周圍聽到兩人談話的婦女們也都竊竊私語的交頭接耳,議論著兩人。
“林集上也去做生意了?”
“聽他們聊天,好像是他有做生意的門路?”
“聽說現在在外頭做生意的風險大著呢,可能有去無回啊?!?
“你怎么知道?”
“這不是聽說的嗎?剛剛他們走過去也不在那里說外頭混亂,搶劫打劫都是,命都可能丟在外面……”
“還是在村子里平平安安的掙點小錢好,阿上肯定是在外頭擦皮鞋擦到有錢人了,聽說今年過年都沒回來,他老婆說他想趁著過年人多,多干點活多掙點錢,現在突然回來說有門路,嗯,可以賣好多貨,那不就是碰到有錢人了嗎?”
“沒想到擦皮鞋也能擦出出息來……”
“你還真別說,能穿皮鞋的肯定有錢,而且還舍得花錢讓人擦皮鞋,是我肯定回家自己擦?!?
“想太多了,一年到頭都不一定穿兩天,過年過節(jié),穿一下就擦的亮噌噌的收起來了。”
“那也是……”
葉耀東陪著林集上吹了一會兒牛逼,放了一下炮后,在分叉路口就告別了,各回各家。
回家的第一時間他就喊阿清。
“阿清…阿清……”
“她在作坊?!?
老太太就在門口曬太陽,看他還沒踏進院子,就開始喊,連忙出聲。
葉耀東立即調頭往作坊走。
“阿清…阿清……”
“在隔壁,跑到那邊空地曬魚干了……”
他又尋到旁邊新蓋的作坊去。
“一天天的,都得到處找你,瞎忙活,請了那么多人,自己還在那里拼命干……”
林秀清轉頭看去,“什么到處找我?我不就在這里,我還能跑哪里去?”
“林集上要五千斤魚干,說好了,他明天一早或者是晚上傍晚過來稱,我要是夜里出海了不在家,他明天過來稱的話,你招呼一下,看他要什么魚干搭配個五千斤?!?
“???他不是不在家嗎?”
“剛回來了,在路上碰到?!?
“哦,那可以呀,一下子出掉五千斤,咱們自己家里堆的跟山一樣的都可以出掉了,或者隔壁倉庫騰空一半,都堆了大半個屋子,還好年后才剛開工,這兩天那屋子現在也不睡人。清掉一半的貨,這兩天曬的這兩萬多斤的貨,才有地方放。”
“所以說他回來正是時候,咱們這都快沒地方放了,騰空一半正好裝這兩天曬的貨?!?
“跟他說多少錢了沒有?”
“沒有,他也沒問,只是提了一嘴,我也順便幫他在路上的村民們跟前吹個牛逼,你反正看著辦,看他到時候都要什么貨,報個批發(fā)價,他大概也不會講價,隨便我們叫價。五千斤魚干聽著是挺多的,但是對他來說不算啥?!?
“那倒是。”
“快中午了,你還不去做飯?”
“這不是想著這一筐曬曬完嗎?那給你曬,我去煮個飯……”
“逮著就想叫我干活……”葉耀東小聲的嘀咕了一句,但還是老老實實的把剩半筐的魚都拿針扎一個洞,然后拿繩子綁上,掛上去曬。
只是沒想到林集上沒等到第二天,下午趕在作坊下班前過來稱貨。
大概也是想當著人多的面,做實了他現在開始做生意了。
眼見為實,耳聽為虛。
他其實也可以讓人傳自己在外面做生意掙了錢,不過世人都會有一個先入為主的感官,瞎傳的都會傳變樣,更何況之前有傳過他走私,大家也只會認為他走私掙了錢,或者不是走正途。
但這個魚干卻是實打實的,村里出廠大家看了只會更相信。
畢竟魚干總共也才兩千來塊,走私卻是講究暴利,拿幾千斤又特別占地方的魚干去走私,想想也不太可能。
隨便一臺電視機他就能掙兩百塊的。
有他這股東風搭著,把自己洗白了,以后掙了大把的錢,也更讓人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