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傅那奇怪的表情,讓我有一種自己被整的感覺???。.師傅是明白我的脾性的,看來他早就想到了我這次去叫那家老大來,肯定會發(fā)生諸如此類的事情。于是我一邊好笑一邊好氣,即便自認(rèn)為是個聰明人,還是算不過師傅這樣的老狐貍。
那家老大看上去還是有點怕我?guī)煾?,師傅擋在我的身前,他雖然個子比我們在場的人都高大,他還是不敢貿(mào)然上來對我動手。他氣呼呼的說,是你徒弟自己嘴里不干不凈,我才動手打他的。我一聽就馬上反駁道,你一路上都在罵我們師徒,說什么賊師傅賊徒弟的,我都忍了你很久了才回說了你一句,你就動手打我,你還好意思惡人先告狀。雖然被推搡了幾下還被踢了一腳,但我心里還是挺得意的。面對面的打我肯定打不過,但是玩點小花招,他還是不是我的對手。于是想到這里的時候,我覺得很好笑,我挖苦式的問他,下巴還疼嗎?咬到舌頭了嗎?
被我這么一沖,他好像又有點沖動了,指著我嘰里呱啦的罵些土話,還作勢要沖上來的樣子,師傅一只手按在他的胸膛上,他才不敢動手。師傅的個子比他矮小很多,但畢竟是老姜了,這樣的事情估計師傅早年都不知道經(jīng)歷過多少回了。師傅說,你今天要是再動手打我的徒弟,我就一定會收拾你。不是幫我徒弟,而是幫你先人教訓(xùn)你這個子孫。
那家老大一把推開師傅的手,說你辜負(fù)了我的父親,你有什么理由說這樣的話?師傅說,你哪來的自信心,這么肯定你家那把扇子就是我們偷的?那家老大指著我?guī)熃愦舐暫鸾械?,不是她偷的,那她的鐲子怎么會在我的房間?那她為什么要畏罪逃跑?師傅冷笑著說,畏罪?你想多了,我四相道的人,要真橫起來,玩死你都不奇怪,逃跑是為了不讓誤會加劇,那老大,幾十年了,你也不是小孩子了,但我看你還是和當(dāng)年一樣,是個沒腦子的東西。你爹肯定因為有你這么個兒子而自豪。
師傅挖苦起人來,我望塵莫及。但由于他本身的威嚴(yán)在那兒,所以同樣的話在我說出來,肯定那家老大會沖上來揍我。但是他并不敢對師傅指手畫腳。于是他一時啞口無,看來他是明白自己的智力確實是個大問題。師傅見他沒說話了,于是走上前拍著他的肩膀?qū)λf,今天我們來,就是要給當(dāng)年的事情做一個了斷啊,作為我來說,我肯定相信我的徒弟,這件事情我們時隔十年專程前來,就是為了澄清當(dāng)年的誤會,并且找出這把扇子的下落。說完師傅朝著師姐和我一指說,我這次把兩個徒弟都帶來了,如果真是我們偷的,我完全犯不著這么做。
那家老大似乎稍微平靜了一點。但是他內(nèi)心深處,還是咬定就是師姐干的。師姐自打見到那家老大開始,就一直沒有說話,表情里有委屈也有歉意。那家老大把手抄在胸前,對師傅說,好,那就跟我一塊回村子去,我這就召集族人過來,咱們就一次把話給說清楚。說完就轉(zhuǎn)身打算往回走,師傅拉住他說,現(xiàn)下先別回村子里去,咱們就下山到鎮(zhèn)上,一邊敘敘舊,一邊吃點喝點,把事情的來龍去脈,雙方仔細(xì)分析一下,結(jié)論自然就出來了。那家老大想了想,于是說好。
他就是個莽漢子,說白了,頭腦的確比較簡單。我注意到那家老大,似乎是身上有點疾病。因為自打我從他家老屋把他給叫出來開始,他一路罵著我走,每次罵到激動的時候,他總?cè)滩蛔∫嶂旖浅槌閹紫?,就好像是一個哭了很長時間的人,后面的抽噎一樣。他跟著我們往山下走,師傅拉著他的手走在最前面,我和師姐還有董先生則走在最后面,于是我問師姐說,這人怎么怪怪的,說話說幾句就抽抽。師姐悄悄跟我說,當(dāng)年他跟師傅一塊來村子的時候,她也問過師傅同樣的問題。師傅告訴她,那家老大是那師傅的第一個孩子,出生的時候個頭比較大,但是那時候條件不如現(xiàn)在還,所以營養(yǎng)有些跟不上,后來幾歲的時候出了個意外,在水塘里差點被淹死,救起來以后,就落下了病根了。師姐說,師傅說這種病很像是癲癇,不能動氣,也不能過分激動,否則就容易觸發(fā)。
董先生插嘴說,這個男人看上去雖然沒禮貌,但是還是老實巴交的,待會吃飯的時候,師傅肯定要主持大局,你就把當(dāng)初你跟我們說的那些,直接告訴他就可以了。咱們這次來,為的是一個問心無愧。師姐橫了他一眼說,怎么叫無愧?畢竟一開始我還是真想要偷他們家的扇子的。董先生被師姐這么一嗆,就沒說話了,師姐說,既然是恩怨,就早晚有了斷的一天,區(qū)別不就只在于解決的方式嗎?都十年了,扇子又沒在我這里,如果實在是不相信我,那他又能把咱們怎么樣。
師姐的話是沒錯,但是有點蠻橫了。在沒見到師姐以前,我對師姐的了解都是從師傅口中得知的。所以對她是很憧憬的。但是自打見到她以后,我開始?xì)J佩這個女人的膽識和決絕,她是個非常強勢的女人,也許是小時候吃了苦的關(guān)系,師姐看到世間百態(tài)的方式和我們正常人多少都有些出入,或者說她更加偏激一點,更加不計后果一點,即便是個漂亮的女人,也會讓不少男人望而生畏。想到這里,我不由自主的看了董先生一眼,能夠和我?guī)熃氵@樣的女人在一起,這個男人也是難得。
走在路上,那家老大說話的嗓門很大,但是從他的話中,我感覺師傅實際上沒有在和他討論什么關(guān)于扇子的事情,而是詢問他們家和他們族人這些年來過得好不好之類的。那家老大還是氣呼呼的,但是師傅禮貌的說話,他還是平靜的回答了。走山路走了快半個小時,路上碰到一些上山回家的村民,當(dāng)然這當(dāng)中也有起初懷疑我吃屎的那幾個大媽大嬸,她們走過我身邊的時候,依舊發(fā)出一陣刺耳的笑聲。
很快就到了鎮(zhèn)集上,師傅大概是沒在這地方吃過飯,于是就問那家老大說,鎮(zhèn)上最好的飯館在哪,最好是能夠安靜一點的,方便咱們說事。于是那家老大朝著不遠(yuǎn)處一個看上去古色古香的建筑一指說,哪里就是,然后他斜著眼睛跟師傅說,先跟你說好啊,我可是沒帶錢在身上。師傅哈哈大笑說,明白,說什么也不能讓你付錢,我請客,就當(dāng)是為我當(dāng)年徒弟的不辭而別而道歉了。那家老大哼了一聲說,道歉,這件事還沒完呢,別以為一頓飯就能把當(dāng)年的事情給化解了。我插嘴說,都跟你說了要跟你解釋清楚,你是不是聽不懂漢語啊,***一把破扇子,多大點事兒啊。
那家老大一聽又急了,真不明白為什么他老跟我發(fā)火,大概是八字相沖的關(guān)系吧。我屬雞,他聽說屬狗,雞犬不寧嘛。他先是破口大罵了幾句,然后說那扇子是傳家寶,價值連城,我一個小屁孩子,懂個球球?!扒蚯颉笔莻€不好的詞,在整個西南都是如此。所以我正要發(fā)火跟他當(dāng)街對著干的時候,師傅一把拉著我,嚴(yán)厲的對我說,那大哥雖然和你同輩,但是歲數(shù)比你大了這么多,沒大沒小的!師傅雖然嘴巴上在罵我,但是我卻覺得他只是擺擺樣子而已。于是就沒有說話了。到了酒樓以后,找了間包房,師傅招呼我們大家坐下,還沒到飯點,于是師傅吩咐服務(wù)員先弄點茶水來。
那家老大坐下以后雖然比先前平靜了不少,但是還是看上去氣呼呼的。等到服務(wù)員拿來茶水,師傅先給他倒上了一杯,然后對他說,我認(rèn)識你父親很多年了,我是什么樣的人你父親最清楚,這杯茶我先喝了,就當(dāng)是接受你的道歉了。那家老大一愣說,道什么歉?師傅說,你剛剛一路上都在跟我的小徒弟罵我是賊師傅,你難道不該道歉嗎?這會是你父親不在了而已,老那要是在的話,不抽你幾個嘴巴子才怪!那家老大啞口無。其實師傅也知道,他當(dāng)初罵罵咧咧的,實際上是性格使然,圖一時嘴巴痛快而已。師傅喝完茶以后,又倒上一杯,讓那家老大喝,然后師傅請師姐把當(dāng)天我們幾個在家里的時候,說的那些再次跟那家老大說了一遍,不同的是,師姐刻意弱化了一些關(guān)于自己想要安心盜取扇子的部分。等到師姐說完以后,師傅對那家老大說,當(dāng)天的事情你還記得多少?那家老大說,一點都沒有忘記。師傅又問他,你覺得我的女徒弟剛才說的這些,有那些是你覺得不認(rèn)同的?那家老大說,大體上和她說的一樣,不過當(dāng)初她跟我們的祭司相處過一段時間,按照她的說法,到是我們的祭司告訴了她扇子的秘密,這么說起來,倒是把武師傅你的關(guān)系給撇清了,其實在你向祭司打聽扇子的之前,武師傅早就告訴過你那把扇子的事情了吧。
師姐默默點頭,她當(dāng)初假稱是祭司告訴她的,也是為了不讓師傅卷入這趟渾水。師傅說,當(dāng)年你還沒出生的時候,我曾經(jīng)到你現(xiàn)在所在的村子拜訪過那師傅,而他也非常大方的把那把扇子讓我看了,并且他還跟我講了扇子的來歷,但是當(dāng)我問起他是如何得到這把扇子的時候,那師傅始終是含糊其辭,不能說清楚。他只是告訴我,這把扇子只能交給不懂玄術(shù)的然嚴(yán)加保管,才不至于造成大亂,所以我雖然也想要那把扇子,但是從來也就只是在心里想想而已,不曾付諸行動。而這也是為什么你們那家兄弟的父親堂堂一代了不起的鬼師,卻并沒有教你們什么玄術(shù)上的東西。
師傅喝了口茶,繼續(xù)說,你當(dāng)初懷疑是我徒弟盜取了扇子,你的理由除了掉落在你房間里的那個手鐲以外,還有別的嗎?那家老大沉默了一會說,其實還有。他看著我?guī)熃阏f,其實早在武師傅離開村子的時候,師姐說自己再多呆幾天,說是要跟著祭司多學(xué)點東西的時候,我們幾兄弟就曾經(jīng)想過,會不會是想要留下來當(dāng)說客,說服我們把扇子贈予給武師傅。因為這種事情由武師傅自己開口要求的話,會顯得有點不合適。而且武師傅是長輩,自然也不會開口問晚輩要東西,于是自己借口先離開,而讓徒弟來說。幾兄弟自然是不肯把東西贈予出來,但是也不能把話說得太過于絕情,傷了兩家的和氣。所以在那天晚上師姐請他們幾兄弟喝酒的時候,提到了那把扇子,那家老大就認(rèn)定了扇子才是師傅和師姐此行的最終目的。而他們早就商量好了,要看可以,但是只給你看盒子,而且想要帶走它,卻是門都沒有。
那家老大接著說,隨后當(dāng)師姐要求看扇子的時候,他就吩咐老仆去取,但是一想還是有點不妥,于是就自己離席去取。東西拿在自己手上才放心。他坦,其實就算當(dāng)初打開盒子讓師姐看了扇子的真容也沒什么大不了,而是不讓她看,是為了用這樣的方式告訴她,這件東西對于那家來說非腸貴,我既然連看都不讓你看,所以就更加不可能給你了。
都說三個臭皮匠賽過諸葛亮,那家?guī)仔值苓@么商議,其實是非常穩(wěn)妥的方法。但是他們算錯了一點,師姐不是來當(dāng)說客的,而是在看不到扇子的時候,就下了決心要偷走它。那家是山里少數(shù)民族,樸實善良,以為師姐會知難而退,但卻沒有想到師姐一早就打定了偷扇子的主意。而后來扇子失竊,放扇子的屋里又留下了師姐的手鐲,這對于那家?guī)仔值芏?,就是確鑿的證據(jù)。
師傅問那家老大說,我聽我徒弟說,你當(dāng)時拿扇子的時候,你的那個啞巴仆人曾經(jīng)在你手心寫下些字,你能告訴我一下,他寫的是什么嗎?那家老大比出一個剪刀手的姿勢說,就兩個字,小心。然后朝著師姐一指。師傅說,你的意思是說,不止你們幾兄弟察覺到我徒弟是奔著扇子而來的,甚至連你家的老仆人都知道了是嗎?那家老大說,老啞巴從型跟著我父親,當(dāng)年我父親還想要為他操辦一場婚事,雖然他拒絕了但是他對我父親是忠心耿耿,所以父親死后,他就一如既往的跟著我,我們家和他雖然是主仆關(guān)系,但是彼此親密,就跟家人一樣。我們幾兄弟商量事情的時候,他也都是一直在場的,所以知道也不奇怪。師傅對那家老大說,你有沒有想過,你家的這個啞巴仆人,有點不合常理?那家老大疑問說,哪點不合理了?師傅說,有這么一句話,啞巴很少有天生的,一般都是先聾后啞,而你們說話他卻能夠聽見,說明他的聽力是沒問題的,卻偏偏不能說話,會不會有這么一種可能,他是在裝???
那家老大一聽就怒了,他拍著桌子大聲說,你的意思是我的仆人是裝聾作啞,然后監(jiān)守自盜是嗎?你怎么不先問問你的徒弟,她隨身戴的手鐲怎么會出現(xiàn)在我的房間里?我一個單身漢,她一個這么年輕的姑娘,跑到我房間里去干什么?恰好我家的扇子也失蹤了,你要說真不是你徒弟偷的,也別賴在我家仆人的頭上,你倒是跟我解釋一下,你的手鐲怎么會在我屋里!師姐說,這她確實是不知道為什么,頭一晚離席回屋以后,本來打算是伺機而動,當(dāng)晚不會動手的。自己上床就寢的時候,還特意摸了摸自己的手鐲,因為那是師傅送給她的,對她來說是個寶貴的東西。她甚至還想過是不是自己睡著以后有人從窗戶放了迷煙,但那畢竟不是武俠片啊。師傅打斷師姐的話說,所以這當(dāng)中還有一個可能性,就是暗中有高手,悄無聲息的拿了手鐲,然后栽贓陷害。師傅說,而那個高手,很有可能就是你家的啞巴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