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讓女孩的媽媽跟著我和道士走到后堂,我找來一只碗,問道士要了他們的繩子,把繩子跑在水里,要我說一句她媽媽寫一句,將那些開示女孩已經(jīng)死掉希望她安息平靜的話寫在道家的符咒上,然后請道士畫了符,燒掉化水,然后把紅繩取出,把水倒在了女孩的棺材跟前,這方法和帶信差不多,也是在出殯前,她媽媽唯一能夠跟自己女兒說心里話的機會。接著我得得罪他們家,請他們打開女孩的棺材,讓她媽媽把從碗里拿出來的繩子栓在女兒的小拇指上。
道家細分了無數(shù)個小派別,但是對于會抓鬼的道家來說,紅繩的練法盡管跟我們大同小異,但是他們只需要一種繩子就夠了,而不是像我們這樣區(qū)分了辟邪的和縛靈的。因為他們本身是不需要辟什么邪的,而他們的紅繩使用方法更為復雜,力量卻遠超我們的。
雖說我并不算太能夠理解女孩父母答應配場冥婚的決定,但我至少能看到她媽媽在她的小拇指上栓上紅繩時,那兩行淚水一定是發(fā)至內(nèi)心的真誠。
直到她媽媽照做了以后,我才告訴我那朋友,這可真是你大意了,你師傅看到會罵你的。他也連連擦汗,說幸好是被你想到了,要不然這事完了這錢賺得也不心安。
很快接近子時,在這之前,我那個道士朋友以及在堂屋里棺材的另一側(cè)擺好了幾張椅子,這是用來給雙方父母坐的,然后在房梁上栓了繩子,在地上立了兩個三角樁似的竹樁,地上還放了幾塊磚頭。我問他這是要干什么啊,他忙來忙去,還沒時間搭理我。在子時前大約半個小時的時候,他讓除了雙方父親以外的,喊了一些男性的親戚朋友,包括我在內(nèi),一起來幫忙把尸體立起來,準備拜堂了。說實話,我真的一點都不想幫忙,倒并不是因為我對尸體有所排斥,我都徒手挖墳取骨的人,難道還害怕尸體嗎,說到底,還是我無法克服我這心理的障礙。我去了,但是只是站在一旁看著,這群人里除了道士沒人認識我,看我在旁邊不幫忙,也沒人好意思說我。這我才知道了那些之前看到的東西是做什么用的。
他們先把大表哥的尸體從冰棺里面抬出來,然后搬到繩子底下,用繩子從表哥的后脖子貫穿進去,繞著胸口一圈,再又從身后打劫,接著穿上衣服,這樣以來如果不站到身后去看,是看不到繩子是栓這表哥,讓他站立起來的。與其說是站立著,倒是說吊著更合適。接著他們用竹樁固定好表哥的腰部,用轉(zhuǎn)頭塞住竹樁,從正面看,表哥就好像是站在面前一樣,死人的脖子是僵硬的,不用擔心會歪倒,短短的時間里,表哥就站立了起來,還伴隨著那詭異的微笑。然后他們又把女孩的尸體抬了進來,用同樣的辦法讓她站立,不同的是女孩因為車禍而身體殘缺,有些縫補好的地方看上去始終比較怪異,而且她也沒有了那種奇怪的笑容。雖然兩個尸體都被弄得面對椅子站好了,但是還沒有把他們的眼睛弄開,道士告訴我,眼必須等拜堂的時候再弄開,因為按照習俗,沒有拜堂前,冥婚的雙方要是看到對方了,是不吉利的。
保險期間,我再次用羅盤在表哥和女孩的身邊走了一次,所幸的是,表哥依舊冷靜,女孩的靈魂也安靜了下來。
時辰到了,我和眾多人一樣,見證這場特殊的婚禮。道士請雙方父母入座,并要求現(xiàn)場嚴禁拍照,然后他在二位“新人”跟前游走念咒,拂塵不斷地在兩人身上拍打,念咒持續(xù)了10多分鐘,他請下桃木劍,刺穿一張符咒,沾了白酒后燒掉,然后大喊一聲“啟目!”大表哥和那個姑娘都睜開了眼,這是我見到的最神奇的一部分,我也會不少咒法,卻沒有一個能夠操控死人的身體。溝通都只能算是勉勉強強,而這種命令其開眼的做法,也確實讓我跟著開了眼。
睜開雙眼后的二人,眼神直勾勾的,加上先前冰棺的作用,兩人的臉上都因為冰凍的緣故,有一層薄薄的水分。看上去像是在流汗,但是印著燈光,更像是兩個不會動的蠟像,不同的是女孩的雙眼大概是因為車禍的關(guān)系,有點分散,看上去是兩只眼望著不同的方向,加上面無表情,就有點嚇人。在場賓客中已經(jīng)有人因為接受不了而轉(zhuǎn)身走到屋外了,剩下一些心理素質(zhì)好的且膽大的人還在圍觀。接著道士從自己背上的布包袱里取出了一種很像是幡的東西,一邊搖頭晃腦的圍著兩人的尸體走,嘴里一邊唱著,最后又大喊一聲,這回喊的什么我就沒聽清了,反正就是一個字,喊完以后,兩具尸體的腦袋開始微微垂下,像是在給坐在椅子上的雙方父母行禮,看到這里的時候,又有不少人因為害怕選擇了離開。到了最后一個環(huán)境夫妻對拜的時候,堂子里已經(jīng)沒有幾個人了。
夫妻對拜,也是我覺得這門道法神奇的地方,因為在他的念咒之下,兩人竟然緩緩靠攏。由于尸體是懸掛著的,即便是有風吹,兩人的搖擺方向也應該是一致的,也正因為如此,我才對兩人轉(zhuǎn)身面對且慢慢靠攏,繼而碰到頭,感到非常害怕和神奇。這一來,冥婚儀式就算是結(jié)束了。
接著兩具尸體有緩緩回到最初懸掛時候的樣子,面帶微笑,眼鏡直勾勾的看著遠方。雙方父母早已哭的要死要活,道士告訴他們,要哭現(xiàn)在就哭個夠,你們現(xiàn)在是親家關(guān)系了,以后要相互幫助相互扶持,不要產(chǎn)生什么矛盾,否則你們?nèi)碌膬号矔虼硕洅?,也會鬧矛盾,這樣以來對你們雙方都沒有好處。接著道士讓廚子上菜。于是那一整晚,兩具尸體就這么直挺挺的掛著,而我們在外面,面對大魚大肉,卻怎么也吃不下去了。
守靈的最后一夜,沒有麻將,只有無止境的喪葬表演,諸多歌曲如《讓我再看你一眼》《你快回來》等,這樣的安排讓我原本對道士產(chǎn)生的些許敬意蕩然無存。
第二天早上,將兩具尸體重新放回棺材,由于在空氣里曝露了這么長時間,尸體已經(jīng)有點氧化了。大表哥的表情已經(jīng)不是再笑,眼角的皮膚和肌肉已然開始因為懸掛的關(guān)系而有些下垂,而且松弛。特別是表哥,當他重新回到平躺的姿勢的時候,笑容再次詭異重現(xiàn),而且這次還露出了紫紅色的牙齦。
我實在不愿多看,跟著送葬的隊伍,一路敲鑼打鼓,將二人的尸體送到屋后已經(jīng)預先挖好的坑里買下。道士祝福雙方父母,在這個時候盡量不要哭,因為你哭的話,他們會認為你們舍不得他們,他們也會舍不得你們。成為新的執(zhí)念,久久不散,那就不好了。于是當他們安靜的并排下葬,填土,石匠們開始麻利的磊墳。
忙完已是下午,我看事情也完了,姚姑娘要明天才能回來,我總不能守著兩座墳過一晚,于是給姚姑娘發(fā)了信息,說我還是回去煙臺找她算了,她回我信息的時候,我已經(jīng)拉上已經(jīng)換好便裝的道士,在去往煙臺的路上了,她說剛剛在考試,說我既然決定好了就在煙臺等著我。
到煙臺后,我們找到姚姑娘,我告訴了她全部事情的過程,但是略過了道士大意的那一段。她也算是理解了家里這次面對傷痛的做法,把駕照還給了我以后,我告訴她我和道士要再去蓬萊呆上幾天,問她要不要同去,她說不了,收拾一下第二天就會滄州哥哥的墳前,跟哥哥嫂嫂說說話了。既然她這么說,我們也就辭別了她,到了蓬萊,海鮮小面大吃特吃,這次就是徹底的散心了,我們不僅時隔多年再次喝醉,還引發(fā)了一點海鮮過敏的情況,因為我們都不是海邊的人,所以并不知道吃海鮮的時候喝啤酒是會出問題的,直到第二天我倆起床后看到對方腫得跟豬頭一樣的臉,連說話都說不清楚,才吸取教訓。
值得一提的是,雖然這次是我參加的最離奇的一場“婚禮”,卻也讓我尋回了一個曾經(jīng)走失的朋友。至少在這一點上,還是值得欣慰的。
我熱愛蓬萊的海,雖然我沒能看到海市蜃樓。如我所說,我會記得這份感覺的。
讓未枯的海洋,呼喚心中浪啊,尋找足跡飛啊,海鷗孤影落沙啊。魚兒銀浪亮啊,穿越長虹蕩漾,一萬年的序幕,不用低語深藏啊。蓬萊何處,青山幾度,桑田滄滄,地久天長。海天隱入朦朧,大地翠意情濃,一萬年的序幕,愛在永恒漫舞。一萬年的序幕,不再低語深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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