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年春節(jié),我一群老朋友相約,要團年,原本打算一起上仙女山上去,一邊賞雪一邊喝酒聊天,想來定是其樂融融。
不過那年的冬天實在太冷,于是決定就近選擇,就這樣我們抬著大量的酒,來到離主城車程40來分鐘的白市驛。
說到白市驛,算是離重慶主城最近的一個繁華地帶,那時候還沒有納入主城區(qū)范圍,于是當我們提起白市驛的時候,不免會想到香噴噴的板鴨和那個神秘的軍用機場。
對于板鴨,身為吃貨的我提與不提都無法擺脫吃貨的形象,而對于那個機場,卻有著兩段揮之不去的回憶。
第一次是念中學的時候,跟幾個伙伴偷偷跑進了停機坪,打算爬到飛機上去玩,而我那時候突然尿急,于是瞄準了附近一顆看上去能夠遮住我的樹,于是就先跑去方便去了,但等我穿好褲子準備去找他們的時候,卻在一架飛機背后看見他們幾個齊刷刷的立正站著,他們的正對面是一個解放軍戰(zhàn)士。
只聽得那個戰(zhàn)士用軍人特有的鏗鏘有力的聲音高喊著:“看嘛!今天就讓你們!看個夠!”
然后問我那幾個罰站的朋友,還有別人嗎,就你們幾個嗎?他們發(fā)現(xiàn)我了,于是一個個很不夠義氣的齊刷刷指向我。接下來的1個小時,我也被罰站。
第二次,是我回重慶以后,有一次路過白市驛機場,當時正因為某個國際敏感時間,大規(guī)模軍演。
白市驛機場作為后備戰(zhàn)斗力,天上的飛機飛的刷刷的。我從小到大沒見過這么大的陣仗,心生恐懼,于是顫抖著拿出電話第一個打給了我媽:媽,要打仗了!趕緊把手里的股票賣了!
身為獨子的我,好處就是無論我說什么我媽都會相信。而不好的地方就是挨打永遠都是我一個人。我們一群朋友,在山上找了一家農戶,他家附近有一大片竹林,感覺不錯,打打牌聊聊天,也是愜意。
這個地方具體的地名叫做寨山坪,是重慶少有的未經(jīng)開發(fā)的純粹山野。而因為這一次偶然的老友團年,意外的解決了一樁鬼事。
就在我們跟農戶聊天的過程中,我意外了解到,離他們家半里路外的另一家承包魚塘的農戶,說家里鬧了鬼。據(jù)這個跟我聊天的農戶說,他半夜起身上廁所,沒有穿鞋,在家里的地板上踩到了水,于是開燈來看,發(fā)現(xiàn)水跡是一個個腳印,奇怪的是每一個腳印都只用右腳,起初他還沒覺得是什么靈異現(xiàn)象,還以為家里遭了強盜,就滿屋找了找,結果把自己的瞌睡給鬧清醒了,回到床上繼續(xù)睡,也就沒太當一回事。
這之后不久,他到魚塘給魚撒食,彎下腰打算就著魚塘的水洗洗手的時候,他看到睡眠之下有一張人臉正在望著他,還沒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他說他被一只無形的手拉住了腳,給拉進了魚塘里,喝了幾口臟水,他開始玩命呼救掙扎,最后好不容易上了岸,回家就害怕得大病一場,再也不敢靠近自家魚塘。
聽這個農戶講完大致的事情,我就知道,如果排除那家戶主腦子有病的話,這是鬧鬼了。
眼看他們打牌的打牌,調情的調情,發(fā)愣的發(fā)愣,烤火的烤火,我便打算步行去那家附近看看。
由于是出來玩,我身上除了紅繩以外,連羅盤都沒帶。而且盡管這群老朋友知道我是干嘛的,我也不好意思大過年的掃人家的興,于是獨自前往。
順著農戶指給我的方向走去,途中經(jīng)過了一個黃土質地,看上去很像是城門的通道,穿了過去,便是下山,沿著山路,遠遠就能看到那個魚塘。
因為就那么一口魚塘。我不懂風水,也沒什么情調,站在那個黃土門遠遠俯視下去,那個魚塘就特別好認,如果換我那一票朋友來看,或許會說“深山里的一面鏡子”,或是“蕩漾在群山間”一類特煽情的話,在我看來,卻更像是戀上冒出的青春痘,無論你怎么遮掩,它都在那里毅然決然的存在著。
走到魚塘一看,才發(fā)現(xiàn)水面上漂著一層難看的浮萍,水成了那種綠得有些發(fā)黑的顏色,也不知道這樣的水里,怎么可能會有魚。
魚塘邊上有個水泥露臺,露臺頂上扯著一張紅白綠條紋的遮陽布。
有個中年婦女坐在一張淺藍色的靠背椅上打瞌睡。我走到她身邊,故意把腳步聲放大,為的是讓她自己醒過來。她轉醒后,看我是個陌生人,就問我是不是要釣魚玩,我告訴她:“不是,我只是想要跟你聊聊?!?
也許是我表達的方式有誤吧,她竟然以為我是沒有節(jié)操的無賴,想跟她搭訕調戲一番,人鬼殊途,怎么可能呢?于是我不得不提前開宗明義的告訴了她我的來意,待得她放下了我要非禮她的戒心,才告訴我他是那個遭遇鬧鬼事件男一號的老婆。
于是我開始跟她打聽她家男人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她開始說從臘月初開始,他老公就經(jīng)常說家里來賊了,叫她們多留心,于是家里還特地多養(yǎng)了幾條狗,但是從那以后沒有多久,就遇到了她男人被扯到水塘里的事。
她男人回到家就立刻病倒了,不僅如此,高燒不退,還吐些綠色的水出來,像是苦膽都破了似的。
隨后他們家在白市驛當?shù)卣伊藗€姓陳的師傅來看了水碗,這個陳師傅我認識,也算是小有名氣。說是被“老格兜”纏身?!袄细穸怠笔侵貞c當?shù)貙σ环N古老事物的名稱,通常不是好話,就類似老不死一類的意思。
格兜的意思本來是樹上的那種結巴,皮厚,又難看。所以那個陳師傅說的“老格兜”,是在指那些死了很久,卻因為種種原因沒有離開的老鬼。
原本我心想,既然有陳師傅出馬,我這樣的晚輩是不該來插手這樣的事情的,直到我問了她老婆現(xiàn)在她男人情況怎么樣,她說是好點了,但是常常會跌倒,用他自己的話說,像是有人拉他的腳。
于是我聽后,不得不先贊揚下陳師傅手法的精良,順便也得說說,送鬼不能以為送了就不管了,還得跟進了解客戶的近況,這才是上策。
拿人錢財,替人消災,做生意,一錘子買賣,那總是不妥的。
于是我決定踩著前輩的肩膀,再去給他家里看一次。當這個中年婦女帶著我走進他們家的大門,陳師傅的來過的痕跡就一覽無遺了。
因為重慶在灶臺旁用鍋底灰下符的師傅也就他一個人而已,陳師傅據(jù)稱是山師傳人,前些年的確了結了不少天大的難題,也曾一度因為手法好,而參與了1995年的重慶民間事件。
當我還蹲在地上玩泥巴的時候,陳師傅已經(jīng)算是度人無數(shù)了。只不過到了近幾年,卻開始有點失去了熱忱,按我的話說,看透了,釋然了。
這家人的男人姓許,許仙的許。強調他的姓沒有別的意思,只是在陳述一個事實。許大叔祖輩幾代都是土生土長的當?shù)厝耍劣谒麨槭裁磿补?,我替他設想了好幾種可能性,例如是不是祖上有人是死于非命的,或者自家開地的時候是不是動到了人家的祖墳,又或者是不是自己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惹了不該惹的人。他都一一否認了。
于是我對眼前這個50多歲看上起弱不禁風的干巴小老頭,突然一籌莫展。原本我覺得我是不是漏掉了什么重要的線索,于是我把他扶到院壩里,端了個小板凳和他面對面的坐下,請他在仔細跟我說說從掉進魚塘開始發(fā)生的全部事情。
許大叔說,出事的那天,他像平常一樣到魚塘撒飼料,撒了一會發(fā)現(xiàn)當天的魚不及往日活躍,以往只要一撒,就立馬在水面上圍滿了魚,那天卻只有稀稀拉拉的一些魚遠遠的翻騰在水面上,他也沒注意這么多,由于魚飼料有點臭,而且合了水以后,很像是黏土,手上沾了不少,就跟平常一樣蹲在塘子邊洗手,打算完事就回家去了,卻在洗手的時候發(fā)現(xiàn)水面下不遠的地方,有一張人臉在看著他。我打斷許大叔,是什么樣的人臉,形容一下。
他說,除了眼睛瞪得很大,兩個嘴角都朝下,看上起有點生氣。而且皮膚白的發(fā)亮,個頭似乎比一般人大,其余的部分,看上起和水大棒沒有兩樣。
水大棒是重慶對淹死后被水浸泡發(fā)脹的人的稱呼。
我在腦子里勾勒那樣一副畫面,起初我還猜想會不會是水鬼?要不怎么在水下作怪,隨后我想到水鬼是通體黑色,而且不會攻擊站在岸上的人的,通常是會模仿一些人的聲音,把人引到水里后再施害的。
那么也許就是淹死的人,于是我問許大叔,這個魚塘是吧是曾經(jīng)淹死過人?
他說這個魚塘從他祖上就一直存在,從沒聽說過淹死人。他思考了一下,又說在他父親那個年代,災荒之后打算重新開地挖塘,在淤泥里倒是挖到過一具白骨,后來好像還由村子里帶頭吧白骨送到半山上安葬了。
果然死過人,這樣一來,總算能夠和他遇到的怪事稍微有些聯(lián)系了。
他接著說,從那天起,他回到家以后,就一病不起了。送醫(yī)院,找土郎中,各種方法都試過了,他還是病得厲害,而且查不出任何毛病。
我問他當時是什么樣的病癥,他說臉發(fā)紅,嘴發(fā)白。臉發(fā)白嘴發(fā)紅這倒是很常見,他這樣的癥狀,醫(yī)院查不出任何毛病,于是他開始拜托親戚朋友找個可靠的師傅,陳師傅來了以后,化了符水給他喝,再屋里埋了魚骨等物,漸漸才開始有所好轉,能起身下地了,但還是身體虛弱,而且有時候常常走著走著就突然摔一跤,卻不知道為什么。
他說感覺好像是有人在他的腳上拉了一把,有時候又懷疑是不是自己下盤虛了,而且每次都摔向一個方向,他的左前方。
我突然想到一件事,我問他,第一次看到家里地上的水跡的時候,那個腳印是左腳還是右腳?他說是右腳。
于是我明白了,這次這個鬼,一定是個獨腳鬼。所謂獨腳鬼,算是民間對一種以殘缺姿態(tài)且死于非命的鬼魂的稱呼,如無頭鬼、斷手鬼等,它們在某些程度上跟靈缺是一樣的,有些會害人,有些卻只是游蕩,但是它的危害性在眾多鬼怪里,算是比較強的,也就是說,遇到這樣的鬼,除了自求多福不被纏身外,找個可靠的師傅無疑是最明智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