乞丐沒有離開,而是從破包包里面拿出半截蠟燭,還是笑嘻嘻的說,這個你就拿去用吧。說完才轉身離開。女老板說道這里,不知道是動容還是真的心有感觸,她竟然有些哽咽。
這時候,110的人來了,確認乞丐是凍死了之后,就把他裝進尸袋帶走。
地上還僅僅留下幾張報紙。也許就是這個女老板給他的報紙。我挪到報紙邊上,撿起一張,乘人不注意,裝進了自己的口袋里。我回到我朋友的門面里,問他認識這個乞丐不,他說這個乞丐長期白天在觀音橋的天橋上行乞,晚上就到這個地下通道睡覺。
見倒是見到過幾次,但是不認識。我朋友還給我指了下那個乞丐睡的垃圾桶旁邊的地方。
我跟我朋友說了那個女老板說的話,我朋友聽后,有些沉默。他也告訴我,自己不該這樣,當遇到一個生命正在失去的時候,他雖然報警了,但是更多的還是覺得大清早遇見死人這是件晦氣事。
他說,我知道你就是送人的,希望你能送他一程,我也會常常為他燒香祈福的。說完,又是一陣沉默。那天我告辭了我朋友,卻打從心底有點瞧不上我朋友這樣的人。很多乞丐都是患有神經(jīng)疾病的人,游手好閑能淪落到乞討街頭的,畢竟是少數(shù),
這當中還有很多諸如求5元坐車回家或給孩子買餅一類的低級騙術。多年來我已經(jīng)養(yǎng)成了看到乞丐的時候,我會多少給幾塊錢,尤其是那種身有殘疾,或者失明后在路邊拉二胡的乞討者。對于那些有手有腳的人,我向來是頭也不回的走掉。
假如這個乞丐還活著,或許我從他身邊經(jīng)過的時候我也不會掏錢換取他的一聲感謝,而當他死去,我卻愿意不收分文帶他上路。這個想法,從聽完那個女老板的口述后,我便已經(jīng)決定了。
我租的辦公室有專門的一間小屋,沒有窗戶,結過陣,對于一些不能在當場完成的引路任務,我都是關上房門在里邊完成。
回去以后,我從包里取出乞丐蓋過的報紙,在沒有任何人見證的情況下,將他的亡魂喊出來。令我吃驚的是,通常喊出來的亡魂往往是因留戀人間而充滿傷感的,好一點的會顯得黯然神傷,差一點的會嚎啕大哭,接受不了事實的有的還會崩潰,會發(fā)狂,這很危險,結果自然也就不會很好。
但是意外的是,當乞丐的魂被喊出來的時候,我非但沒有在它臉上看到不舍和留戀,反倒是滿足與幸福。
我問它,它說它叫張成平,貴州人。1966年出生,曾經(jīng)是工人,后來得了精神病,神志恍惚,從家里跑出來后就一直流落街頭,時而清醒時而糊涂。已經(jīng)在重慶流浪了三年了。
我知道一個人生前無論多癲狂,死后的記憶卻是清楚的,或者說那已經(jīng)不該叫做記憶,應該算作是還留存著的腦子里唯一還屬于人世的東西。
我問它,是否還有尚未了卻的心愿。他說沒有了,
再問它害不害怕去亡靈該去的世界,他說,他早就期待著這一天了,可惜神智不做主,死又死不了,活也活得一塌糊涂,糊涂的時候就不說了,清醒的時候卻被好死不如賴活著的心理支配著,只盼活著一天能做一天好人就是。
聽完他的話,我很訝異,不是因為它能夠如此淡定的死去,要知道很多人曾因為不肯相信自己死去而越離越遠。
看他沒有了遺憾,我知道也是時候送他上路了。送走他以后,我回到朋友開店的那個地下通道,將那張報紙燒掉。
從那以后,每次我經(jīng)過觀音橋的那座天橋,都會情不自禁在心理默默祈福,希望那個淪落世間卻內心豁達的乞丐在另一個世界一切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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