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若遙微微一愣。
因為下來的是個極年輕的女人,看起來和她歲數(shù)差不多,穿一身輕便的白衣白褲,連鞋子也是白色,長發(fā)披肩,一側(cè)別著枚珍珠發(fā)卡,氣質(zhì)清爽干凈。
這是秦意濃的朋友?為什么看起來這么面生?圈外人?
漂亮又年輕,唐若遙本能地升起危機感。
直到那個穿得像根白色雪糕的年輕女人走上前來,張嘴笑吟吟地喊“小姑。”
唐若遙眼神里閃過一絲尷尬,忙垂了垂眼,掩去輕微的失態(tài)。
“云瑤。”秦意濃和她打了招呼,介紹身邊的唐若遙,道,“這是我女朋友,唐若遙?!庇窒蛱迫暨b道,“我侄女,紀云瑤?!?
唐若遙目光清湛,主動伸出右手“你好?!?
紀云瑤意味深長地哦了聲,似笑非笑道“原來是小姑父,很高興見到你?!?
兩只手握住一瞬便放開。
秦意濃送她進屋子里,紀云瑤擺擺手,示意她不用送,自便即可,非常不把自己當(dāng)外人。
秦意濃等她的身影消失不見,方嘆了口氣,眉宇間隱隱凝聚愁云。
唐若遙低聲問“怎么了?”
秦意濃捏了捏眉心,說“我晚上再和你說?!?
秦意濃經(jīng)常不在家,紀云瑤之后來過兩次秦家,和秦露濃聊天的時候隨口問起寧寧的周歲宴,秦露濃便如實說了,紀云瑤這廝便問自己能不能來。秦家姐妹斷沒有拒絕她的理由,于是臨時多印了張請柬送到她那里。只希望多出來的變數(shù)安分些,不要毀了寧寧的周歲生辰禮。
“露姑姑?!奔o云瑤大踏步走了過來,嘴里喊著秦露濃,眼睛卻盯著撲在她懷里粉雕玉琢的團子不放,她雙手前伸,徑自將寧寧抱了起來,一股好聞的奶香味撲鼻而來。
紀云瑤埋在她頸窩里深深地嗅了一下,仿佛吸貓。
寧寧奶聲奶氣道“瑤瑤姐姐。”
紀云瑤笑逐顏開。
“想我了沒有?”紀云瑤將左臉湊上前。
寧寧軟軟的嘴唇在她臉頰印了一下。
紀云瑤坐下來,把她放在自己腿上,分別握著她的兩只小手,逗她玩。
秦露濃看了眼在紀云瑤懷里咯咯笑的秦嘉寧,搖頭失笑,去給紀云瑤泡茶。
小東西越來越不見外,也越來越愛笑,尤其是一逗就笑的模樣,像極了秦意濃小時候,不知道是不是長著長著基因變異了。
第二個到的是林若寒。
林若寒是孤身一人來的,秦意濃快把她身后盯出個洞來,萬萬想不到那個占有欲強得就差把林若寒拴在褲腰帶上的任星月竟然不在,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林若寒抬手在秦意濃眼前虛虛一擋,放下來,道“別看了,她有事,抽不開身?!?
秦意濃姑且信了,不信她也沒辦法。
唐若遙“林老師?!?
林若寒老毛病發(fā)作,向她吹了聲口哨?,F(xiàn)下任星月不在,她更可以撒歡兒浪。
秦意濃咳聲提醒“注意點?!?
林若寒“知道了,孩子呢?在里邊兒嗎?”
她說著便往里走,秦意濃送她進內(nèi)宅。林若寒在玄關(guān)換好鞋,看見客廳中央的一道白色身影,臉當(dāng)即拉長了,壓低了聲音問道“紀云瑤怎么在這里?”
秦意濃攤手“已經(jīng)在了,你敢趕她走嗎?”
林若寒挽起袖子“我有什么不敢的?”頓了頓,她說,“這件事我就不敢,哈哈哈哈。”
秦意濃“……”
既來之則安之。林若寒不喜紀云瑤,倒不是怕她,都是首都的望族,紀家不過是更有錢些,林家的底蘊并不比紀家差。
林若寒露出一個客套的笑容“云瑤。”
紀云瑤聞聲回頭,頷首斯文道“若寒姑姑?!?
不巧林若寒恰好在家輩分不低,屋子里除了周歲的寧寧,有一個算一個,全是紀云瑤的長輩。饒是紀云瑤不在意輩分,也不由得嘴角抽了抽。
林若寒一眼相中她懷里的粉團子,歡喜道“這就是寧寧吧?”
寧寧往紀云瑤懷里躲了下,睫毛撲閃,怯怯地望她。
秦露濃端著茶壺,道“叫阿姨?!?
寧寧抓著紀云瑤的一只手,軟糯道“阿姨。”
林若寒心癢難耐“意濃她姐,我能抱抱她嗎?”
秦露濃走到秦嘉寧面前,半彎下腰,指著林若寒道“你愿意讓這個漂亮阿姨抱嗎?”
寧寧害羞地點點頭。
秦露濃絲毫不意外,只要是漂亮的,寧寧就十分好說話。
林若寒抱了小團子在懷里,愛不釋手。
家里的客人越來越多,基本都是女性,秦嘉寧不愧是師奶殺手,到后來要求抱她的人已經(jīng)需要排隊了,秦嘉寧享受著眾星捧月,給面子地雨露均沾。
紀云瑤袖手站在一旁,唇角浮現(xiàn)一絲淺淡柔和的笑意。
秦意濃朝她望去,她的笑重又變得捉摸不透,那縷罕見的溫柔似乎從未出現(xiàn)過。
秦意濃懶得去深思。
405來的順序靠后,終于來了幾個唐若遙熟的,三人在門口便拉著唐若遙,圍在一起嘰嘰喳喳。
文殊嫻道“我們本來計劃出門挺早的,結(jié)果老傅又是糾結(jié)穿什么,又是糾結(jié)今天的妝好不好看,搞得我們陪著她一起糾結(jié)?!?
崔佳人“最后還是換了原來那身。”
文殊嫻“你說同樣都是大學(xué)生,怎么你都要結(jié)婚了,她連話都沒說上。人和人之間的差別真是大?!?
傅瑜君一副生無可戀,任由你們鞭尸的樣子。
文殊嫻探頭探腦“關(guān)助理來了嗎?”
唐若遙說“來了。”她抬了抬下巴,“喏,就在你們身后?!?
文殊嫻“媽呀!”連忙回頭望。
傅瑜君整個人僵硬,杵得跟電線桿子似的,一動不敢動。
文殊嫻“哈哈哈哪有人,你現(xiàn)在學(xué)壞了,還騙我們。”
唐若遙淺淺笑道“關(guān)助理早就到了,在里面呢?!?
傅瑜君方開了口“這次不是騙人吧?”
唐若遙努嘴“去看了不就知道了?”她向秦意濃道,“我?guī)齻冞M去。”
秦意濃說“我陪你一起?!?
文殊嫻的字典里就沒有“見外”兩個字,屋子里都是她平時見不到的巨星,跟耗子掉進米缸似的,快樂得不得了。人以群分,秦意濃脾氣溫和,朋友也多平易近人,文殊嫻挨個兒自我介紹過去,幾位前輩都朝她笑笑,沒多久打成一片,加入了排隊行列。
前輩里有首都戲劇學(xué)院畢業(yè)的,文殊嫻立刻親熱地叫上了“師姐”,她長相甜美,天生就討喜,笑起來更是讓人心情都明亮起來,師姐被她逗得合不攏嘴。
師姐等著抱寧寧,和她坐一塊聊天,問她簽公司沒有,文殊嫻說簽了,簽的寰宇影視。師姐說厲害了,又小聲說巧了,寰宇影視的太子女在這兒,她向紀云瑤的方向指了指。
紀云瑤回國不久,到寰宇的時間更短,文殊嫻目前在公司名不見經(jīng)傳,沒見過甚至沒怎么聽過她。人家擺明了拒人千里之外,文殊嫻不是趨炎附勢、喜歡巴結(jié)上司的人,既然如此,她樂得不去套近乎,權(quán)當(dāng)沒聽見,繼續(xù)和師姐樂呵呵。
沒一會兒簽名都收集齊了,合影也沒落下,這一刻她感覺自己簡直是人生贏家,幸福爆棚。
人生贏家一偏頭,看到傅瑜君在暗中觀察關(guān)菡。
文殊嫻“……”
她都嘮了一圈了,傅瑜君這個慫貨還沒說上話呢?
文殊嫻揚聲道“關(guān)助理。”
關(guān)菡雖是受邀客人之一,但她助理的本能根深蒂固,一聽文殊嫻喊,立刻肅容走了過來“怎么了?”
文殊嫻抬手一指身邊的傅瑜君“我這位室友她……”
傅瑜君抖了抖,瘋狂朝文殊嫻使眼色。
別瞎說!
關(guān)菡察覺到二人間的暗潮涌動,目光涌現(xiàn)出一絲莫名。
“她……”文殊嫻拖長了音,話鋒一轉(zhuǎn)道,“她想去洗手間?!?
關(guān)菡“???”
所以呢?
文殊嫻笑嘻嘻“但她不認識路,麻煩你帶她去好嗎?”
關(guān)菡扭頭看了看十幾步開外的洗手間。
看不見?
傅瑜君忍住了扶額的沖動,她抬起頭,溫秀如玉的臉龐透出一絲不自然的窘迫,勝過萬語千。
關(guān)菡說“請隨我來。”
傅瑜君撐著膝蓋站了起來,回頭朝文殊嫻瞪了眼,文殊嫻朝她扮了個鬼臉。
關(guān)菡將傅瑜君送到洗手間門口,道“就是這里了?!?
她說完便轉(zhuǎn)身要走,傅瑜君伸手牽住她手腕“等等?!?
關(guān)菡眸心閃過一絲異色,接著傅瑜君便感覺掌中的那一截玉腕倏地繃緊,迸發(fā)出力量,好像下一秒就要折斷她造次的手指。
關(guān)菡閉了閉眼,在心里默念好幾遍這是秦姐的客人。
繃緊的力道漸漸松懈,關(guān)菡將手腕從傅瑜君的手里抽出來,回頭道“還有事?”神色比方才更冷了兩分。
傅瑜君欲哭無淚。
她說“抱歉,我剛才只是想道謝,一時情急所以……”
關(guān)菡冷冷道“沒關(guān)系?!?
傅瑜君表情訕訕,抿了抿嘴。
關(guān)菡“沒事的話我先走了?!彼皖^掃了眼自己的手腕,道,“希望傅小姐下次不要再一時情急,我不喜歡和人有肢體接觸,失陪?!?
這絕對是關(guān)菡一口氣和傅瑜君說話最多的一次,但也是最讓她絕望的一次。
關(guān)菡走出老遠,傅瑜君還站在原地出神。
文殊嫻和崔佳人觀察著這邊的動靜,互視一眼。
文殊嫻同情道“慘不忍睹?!?
崔佳人搖頭嘆氣“慘無人道。”
旁邊插進一道聲音,義憤填膺“慘絕人寰!”
文崔二人齊齊扭頭,兩人中間不知何時多出一個腦袋,林若寒一左一右勾住兩位小白菜的肩膀,用只有三人能聽見的聲音道“那位傅同學(xué),是不是喜歡關(guān)菡啊?”
文殊嫻眼睛滴溜溜轉(zhuǎn),林若寒道“別轉(zhuǎn)了,瞞不過我這雙火眼金睛?!彼龢返?,“竟然有人敢喜歡關(guān)菡,勇氣可嘉?!?
文殊嫻小聲道“我們都是這么想的,可喜歡就是喜歡,又有什么辦法?!?
林若寒看著她笑道“你說得對,但辦法就像海綿,擠一擠總是有的?!?
文殊嫻心想是這么比喻的嗎?
林若寒剛從寧寧那回來,還有好一陣才輪到她,她閑得無聊,好不容易發(fā)現(xiàn)一件有趣的事,焉有放過之理。關(guān)菡此人油鹽不進,一時間林若寒也想不到什么突破口,托著下巴咂摸著。
秦意濃已經(jīng)接到最后一位客人,回到宅中,屋里十余人或坐或站,圍繞寧寧聚成了一個圈。
寧寧手里抱著不知道哪個阿姨給的玩偶,一會兒這個拍拍手,哄她到懷里,一會兒那個搞個怪,拿出個新奇的小玩意兒,哄她去那邊。
秦嘉寧外套都脫了,臉蛋紅撲撲的,額頭見汗。
秦意濃嘶了聲,道“差不多得了,都沒見過孩子是怎么的?”
一位友人用紙巾輕柔擦了擦小朋友腦門上的汗,道“確實沒見過這么漂亮可愛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