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桂獎每年三月份公布最佳女主候選人名單,唐若遙的入圍是意料之中。
她電影作品很少,但貴精不貴多,叫好和叫座二者總要占其一,有時兩者兼顧,比如上學(xué)期間拍攝的一部商業(yè)片,畢業(yè)后的《南山下》,和機(jī)緣巧合忽然爭取到能夠在國內(nèi)公映的《本色》。
在圈子里混的,都不得不承認(rèn)有一種叫做運氣的東西。唐若遙即便有秦意濃為她鋪路,有天賦肯努力,沒有這份得天獨厚的氣運,也走不到今天的地步。
金桂獎入圍的這一年,有心人列了唐若遙從影這些年來的提名情況,她平均一年產(chǎn)出一部電影,年年被提名,有的女主還是雙提,放在同輩里簡直不敢想象。
就算是秦意濃,也不是部部都能提名,電影的成功不僅僅是有一個演技出眾的主角就夠的,需要天時、地利、人和。秦意濃那種工作強(qiáng)度,沒辦法保證部部都是精品,她只能保證自己演到了最好。但若出了一部精品,輕易便橫掃各大頒獎典禮。
她們倆走的不是相同的路,唐若遙亦沒辦法效仿秦意濃。就像林若寒,她和唐若遙的路數(shù)差不多,拍一部歇一年,誠然有個性懶散的原因,更大的緣由是做不到。她們需要休息,停下來充電,抽離角色。秦意濃不需要,她對于電影的靈感取之不盡用之不竭,這就是秦意濃勝過她們的地方。
候選人名單公布后,網(wǎng)上唐若遙拿獎的呼聲尤其高。一是眾望所歸,二是這屆最佳女主候選人沒有秦意濃。
蓋因金桂獎的參選標(biāo)準(zhǔn)和另外兩個獎項區(qū)別很大,《蕭紅》的導(dǎo)演樊虹是港市人,出品公司之一也是港市本土公司,符合金桂獎的參選條件。
沒有秦意濃這個最大的競爭對手,唐若遙也很高興。
當(dāng)然,她更希望有一天能堂堂正正地勝過秦意濃,但現(xiàn)今,她有自知之明,能多拿一座是一座。
之前,金桂獎主席曾盛情邀請秦意濃去擔(dān)任本屆評委會主席,秦意濃一口回絕了。
主席是位早就成名的老演員,著名的表演藝術(shù)家,納悶地問她為什么,秦意濃心說,還能為什么?當(dāng)然是避嫌了。
她要當(dāng)了這個評委會主席,到時候唐若遙拿了獎,一百張嘴也解釋不清,不是給自己找麻煩嗎?
秦意濃找了個借口拒絕了,回頭剛好撞見唐若遙收回視線的一幕。
秦意濃不是很確定唐若遙是不是想要自己給她頒獎,掛了電話走回來,抱了一分試探的心思道:“金桂獎主席的電話。”
唐若遙:“找你做什么?”
秦意濃坐進(jìn)沙發(fā)里,隨意的口吻道:“沒什么,讓我當(dāng)評委會主席?!?
唐若遙眼神微動:“那你……”
秦意濃修長雙腿交疊,懶洋洋地說:“我拒絕了,評選影片太麻煩了,而且……”她促狹地沖唐若遙一笑,道,“我怕我忍不住給你走后門。”
唐若遙也笑了笑。
秦意濃再次用那種不經(jīng)意的語氣,道:“我看我還是和以前一樣,當(dāng)個頒獎嘉賓算了?!?
她視線往下,眼尖地看到唐若遙的白皙指節(jié)微微屈起。
約莫過了幾秒鐘,唐若遙輕聲說了句:“挺好的。”好像渾不在意的樣子。
秦意濃心里已經(jīng)有了數(shù),唇角輕牽。
金桂獎離頒獎還有兩個月時間,這兩個月時間里,秦意濃依舊忙碌,新劇本、新電影,還有公司,好在她習(xí)慣這種忙碌的生活,適應(yīng)得游刃有余。
工作室的規(guī)模太小了,體系完備,發(fā)展穩(wěn)定,遲早要融入公司,秦意濃思忖著,安靈再放在那個位置有些大材小用了。正好她清閑得長蘑菇,秦意濃便把安靈調(diào)過來幫忙管理新公司,重新簽訂合同。
交情是交情,合作是合作,親兄弟都得明算賬,現(xiàn)在攤開講總比將來扯皮好。以前開工作室一人一半,都是老板,現(xiàn)在安靈充其量只能算個股東——如果公司上市的話。她是下屬,秦意濃才是老板。
安靈是個上道的,新的合同很快簽好了,秦意濃有了副手,工作壓力減輕了不少。
唐若遙開始有意地去了解秦意濃公司的運轉(zhuǎn),平時去公司也會跟著看她辦公桌上的文件。
秦意濃出去開會回來,就見到她坐在自己的老板椅里,聚精會神地翻閱著文件。她們倆不存在任何秘密,秦意濃走過去,將她抱起來坐在自己腿上,玩笑道:“怎么?愛卿想與朕共掌江山?”
她最近看《武則天》的劇本,“朕”得相當(dāng)自然。
唐若遙挑眉道:“有何不可?”
秦意濃看了她一會兒,眼神漸漸認(rèn)真起來:“不是開玩笑?”
唐若遙說:“你覺得我學(xué)不會?”
秦意濃道:“當(dāng)然不是,你比我聰明多了。”
唐若遙軟聲道:“那你教不教我?”
秦意濃淺笑頷首:“教?!?
唐若遙提什么要求她都會無條件答應(yīng),她只是怕唐若遙嫌這些枯燥,為了替她分擔(dān)強(qiáng)逼著自己去學(xué)。但她吃一塹長一智,沒有貿(mào)然地替唐若遙做決定,她想學(xué)自己就教,在情侶相處這條路上,唐若遙向來做得比她好。
唐若遙的合同下半年到期,到時候她自己要開工作室,提前學(xué)一些經(jīng)營之道沒有壞處。將來她如果真的想和自己一起管理公司,到時候再商議具體章程。
寧寧已經(jīng)五歲了。
她沒有去上幼兒園,一來秦嘉寧是大朋友了,心智和年齡越發(fā)不適合幼兒園的環(huán)境,她和自己的家教老師相處得很好,老師盡職盡責(zé),課程方面一點兒沒耽誤,已經(jīng)在自學(xué)小學(xué)課程了,依照秦意濃的觀察,她入學(xué)后大概不會按部就班念書,跳級是必然的,秦意濃打算直接送她上小學(xué)——在征求秦嘉寧同意的情況下;二來秦意濃讓她去念幼兒園,就是為了讓小朋友多接觸外面的人,免得她過于孤僻,對以后的成長不利。
現(xiàn)在的秦嘉寧不僅解決了這個問題,而且遠(yuǎn)遠(yuǎn)超出秦意濃的想象。相比于待在家里,秦嘉寧更喜歡跟著秦意濃,也許是前幾年太憋悶了,也可能她本來就是這種性格,秦意濃和唐若遙在一起后,她得到的愛越來越健全,逐漸釋放了天性。
秦嘉寧隔三岔五來趟公司,她不像其他小朋友一樣愛鬧騰,或者瘋玩野到?jīng)]邊,除了剛來那幾次,后面都安靜斯文,秦意濃的助理們輪流看顧她,防止她意外跑出公司。
公司員工戲稱她是“皇太女巡視公司”,她小大人似的在公司走來走去,身后跟著個大人,可不是像巡視么。
秦意濃是老板,秦嘉寧自然是哪里都去得,半年多的工夫,她把那一整層樓的員工都認(rèn)全了,不喊叔叔阿姨,只喊哥哥姐姐,甜得那些“叔叔阿姨”找不到北。
秦意濃:“……”
秦意濃好奇問她:“公司有什么好玩的嗎?”
秦嘉寧坐在她腿上,抱著秦意濃的脖子撒嬌,用水靈靈的大眼睛望著她,軟糯地說:“我喜歡和媽媽待在一起?!?
秦意濃親了親女兒滑嫩的臉蛋,心都要化了,還能說出什么指責(zé)的話不成?
秦意濃自從寧寧曝光以后,就不再像以前一樣嚴(yán)防死守,堅決不讓孩子和自己共同露面,隔一段時間便會帶她出去逛街買衣服買玩具,像一對正常的母女,沒少被狗仔拍到。
網(wǎng)友從剛看到新聞的“啊啊啊啊啊”到后來的“哦”,見怪不怪。
而秦嘉寧也在不斷擴(kuò)展自己的活動版圖,先是公司,再到秦意濃線下的商業(yè)活動,一開始是在后臺,后來發(fā)展到臺前。
秦意濃現(xiàn)在雖然沒接戲了,但一點都不比以前清閑,忙完公司的事還要鉆研新劇本,唐若遙更加不能冷落,親子時間大大減少,再加上出了半個多月的國,兩邊有時差,秦唐二人忙完后,寧寧往往睡了,連電話都打的少?;貋砟翘煨∨笥训那榫w明顯就不對了,一聲不吭,眼眶通紅。
秦意濃和唐若遙合計了一下,讓她跟她們倆睡了一晚,暫時安撫了小朋友的不安。
第二天上午,秦意濃剛要出門,寧寧急忙就跑過來了,牽住她一角衣擺:“媽媽,你要去哪里?”
秦意濃溫柔道:“媽媽去工作。”
寧寧以為她要去公司,道:“我想和你一起去。”
秦意濃說:“不方便帶你?!?
寧寧松開手,抿了抿嘴,低頭看向地面。
秦意濃心一軟,道:“那你跟著關(guān)菡阿姨,不許亂跑?!?
寧寧立刻點頭,喜笑顏開:“好!”
秦意濃隨身帶保鏢,不擔(dān)心保護(hù)不了一個小朋友的安全,她主要怕秦嘉寧不適應(yīng)那么多人的場面。公司都是自家人,外面能一樣么?
然而她再次低估了這個小朋友。
秦嘉寧見識了秦意濃怎么化的妝,數(shù)個化妝師眾星捧月繞著她打轉(zhuǎn),穿上身的高級定制,長裙搖曳,容姿清輝,耀眼得勝過日與月。
哇,在家里的媽媽,和在外面的媽媽,好不一樣。
小朋友還不能理解,卻已經(jīng)能感受到這種改變,給她帶來的沖擊力。
整整一天,她眼睛幾乎沒有離開過秦意濃。
秦意濃出席活動的時候,關(guān)菡帶著小朋友站在舞臺旁邊,盡職地牽著秦嘉寧的小手。
寧寧身邊站著另一個大人,是個現(xiàn)場工作人員。寧寧看了看臺上的秦意濃,再看向身邊的女工作人員,忍了忍,實在沒忍住,指著氣場十足的秦意濃,道:“姐姐,那是我媽媽?!?
女工作人員聽出了她的自豪,十分配合她道:“是嗎?你媽媽好厲害?!?
寧寧挺了挺小身板,與有榮焉道:“謝謝夸獎,姐姐你也很漂亮?!?
女工作人員失笑。
秦意濃下了臺,緊張地問關(guān)菡道:“寧寧怎么樣?”
關(guān)菡神情古怪。
秦意濃:“怎么了?”
寧寧剛從阿肖那里跑過來,直接撲進(jìn)秦意濃懷里:“媽媽!”
秦意濃接住她。
一個溫軟香甜的吻印在自己臉上,寧寧兩只小手捧起秦意濃的臉頰,眼神亮晶晶的,奶音道:“媽媽我好愛你啊?!庇终f,“你太了不起啦!”
猝不及防挨夸的秦意濃:“???”
回去的車上小朋友累了,躺在后座睡著了,秦意濃撩開她額前汗?jié)竦膭⒑?,給她搭了件外套。這才問關(guān)菡怎么回事,關(guān)菡小聲把寧寧的表現(xiàn)說了。
秦意濃吃了一驚,不敢相信道:“你說她到處跟人介紹我是她媽媽?”
關(guān)菡:“是的。”她露出一絲難得的笑意,說,“怪可愛的?!?
秦意濃低頭看了看睡得正香的小朋友,眼神柔軟得無以復(fù)加。
寧寧忽然叫了聲:“媽媽。”
秦意濃以為她醒了,低柔應(yīng)了聲:“我在?!?
寧寧又軟乎乎地叫了聲媽媽,臉頰眷戀地蹭了蹭身下的座椅,好像那是秦意濃的懷抱似的,并沒有醒過來。
秦意濃嘆了口氣。
……
“我是不是太失職了?”夜里睡前,秦意濃盤腿坐在床上,略微迷茫,向唐若遙反思自己。
“你說寧寧嗎?”唐若遙白天回了趟公司,穆青梧有事找她,中午和穆青梧一塊吃了飯,下午回來沒見寧寧,才知道秦意濃帶她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