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意濃說：“你把積蓄給我，我替你找?guī)讉€穩(wěn)妥的項目投，到時候掙的歸你，虧損的我賠。”

唐若遙心口微微一甜，輕聲道：“那不還是靠你嗎？”

秦意濃看出她的口是心非，嘴角噙笑道：“那你答不答應(yīng)？”

唐若遙點點頭，又道：“虧了就算了，你不用替我補上?！?

“我高興?！鼻匾鉂饪痛艘话寻缘揽偛谩?

唐若遙相信她的眼光，也沒再在這個問題上多加糾結(jié)。

“那我就接那個劇本了？”

“接吧。”秦意濃拍板。

唐若遙給穆青梧回了個電話，穆青梧再給電影的制片人回電，對方立刻就問唐若遙什么時候能簽合同，生怕她跑了似的。

穆青梧不免有些與有榮焉，帶個爭氣的藝人就是好。

那邊從頭到尾表現(xiàn)得非常有誠意，聽說是導(dǎo)演執(zhí)意要用唐若遙，看中她身上的文藝氣質(zhì)和靈氣，所以穆青梧也想促成雙方的合作。

穆青梧當(dāng)晚的第三個電話。

秦意濃瞟了眼來電顯示，放開懷中的溫香軟玉，微微蹙眉道：“她有完沒完？”

唐若遙失笑，飛快地貼過去親了一下女人的臉頰。

秦意濃展顏。

唐若遙快接快掛，回來報告說：“穆姐問我什么時候有空去公司簽合同，我說我在外面玩，三天后回去?！?

“電影什么時候開機說了嗎？”

“還沒有，估計等春節(jié)后吧，今年過年早?！?

秦意濃嗯聲，不再過問。

兩人抱著繼續(xù)膩歪了會兒，出門的人回來了。

“媽媽！唐阿姨！”寧寧奔著樓梯就去了，小短腿倒騰得飛快，紀云瑤丟下手里的購物袋，追在她身后，道：“慢點兒。”

秦意濃耳尖，聽到聲音出門，小朋友撲過來正好抱住她的腿。

“媽媽媽媽媽媽，我買了好多東西！”小朋友拉著秦意濃往樓下走，獻寶一樣把購物袋里的東西掏出來給她看，小裙子小鞋子不說了，基本操作，其他的是高階魔方、樂高、直排輪、棒球棍、棒球帽，甚至還有一輛兒童變速山地自行車。

“……”秦意濃看著那輛自行車陷入沉思。

紀云瑤在一旁聳肩道：“我給她空運回去?！?

紀書蘭把打包好的保溫飯盒一層層揭開放在餐桌上，招呼留守家中的兩位：“先別聊天了，過來吃飯吧?！?

秦意濃過來坐下：“謝謝媽?！?

唐若遙沒過腦子，跟著她順嘴喊道：“謝謝木……伯母?！?

秦意濃：“噗?！本o接著清了清嗓子，忍住。

紀書蘭笑了下，說：“你們吃。”

唐若遙面頰微紅，似嗔非嗔地瞧女人一眼。

秦意濃給她夾了筷菜，說：“吃吧。”全程低著頭，唇角上揚明顯。

紀云瑤蹲著給寧寧穿直排輪，聽到那邊的笑聲扭頭看了一眼，神色難辨。

寧寧有學(xué)過輪滑，很久沒玩不熟練，但她做什么上手都很快，沒多久就在客廳里滑來滑去，繞著飯桌轉(zhuǎn)圈圈。秦意濃看著她一圈又一圈，忍俊不禁道：“媽媽眼暈?！?

寧寧問：“唐阿姨暈嗎？”

唐阿姨扶額頭，作眩暈狀：“唐阿姨也暈。”

寧寧再繞了兩圈，去暈紀書蘭和芳姨了，最后是紀云瑤，紀云瑤坐在沙發(fā)里，十指打字飛快，在回復(fù)工作郵件，見小朋友過來便停下工作。

寧寧轉(zhuǎn)啊轉(zhuǎn)，問：“姐姐暈嗎？”

紀云瑤笑笑：“姐姐不暈?！?

寧寧“暈”遍家中無敵手，當(dāng)下起了好勝心，非把紀云瑤弄暈不可。

“姐姐暈嗎？”

“不暈。”紀云瑤看著她圍著自己轉(zhuǎn)圈，眼神追著她，笑意盈盈，很捧場。

最后寧寧自己暈了。

小朋友躺在沙發(fā)里，腦袋枕著紀云瑤的腿，“哎呦”“哎喲”的說：“我不行了?！?

眾人皆笑。

秦意濃的笑意里隱約帶著一絲深意，唯獨唐若遙憂心忡忡。

她還是放心不下，生怕紀云瑤別有所圖。她的妻女都被一條狼虎視眈眈地盯著，她怎么能安心？

吃飯的人負責(zé)收拾餐桌，秦意濃和唐若遙并肩而立，壓低聲音道：“待會兒你陪寧寧玩?！?

“好?！?

“記得當(dāng)著紀云瑤的面?！鼻匾鉂庋a充。

“為什么？”

“在她面前刷刷好感度?！鼻匾鉂馔嫘Φ馈?

唐若遙笑不出來，嘴巴撅得老高。

秦意濃柔下聲音哄她：“晚點我和你解釋。我驗證一下猜測，你照我說的做?！?

唐若遙不情不愿地嗯了聲。

秦意濃趁沒人注意，臉頰碰了碰她的臉。

唐若遙這才勉強將壓著的嘴角抻平。

紀云瑤大概是公司有事，電話一個接一個，她也不回房，就窩在飄窗那塊兒，戴著藍牙耳機，開著筆記本電腦，時不時抬頭看眼客廳中央，眼神里有細微的不被人察覺的暖意。

她偶爾一個抬眸，見到唐若遙盤腿坐在沙發(fā)上，和寧寧面對面，兩人手里各拿著一個高階魔方，在比賽。

秦意濃站在沙發(fā)后面，計時當(dāng)裁判。

兩個人俱屏息凝神，眼睛里只剩下眼前的魔方。

唐若遙手指修長，靈活地轉(zhuǎn)動著，一面率先在她手中拼好。秦嘉寧手指短，但她非常專注，小臉緊張得通紅，額前的劉海都被打濕，慢了不到兩秒，轉(zhuǎn)好了一面。

圍觀群眾芳姨小聲道了句：“加油?！?

被一旁的紀書蘭拉了拉袖子，做了個“噓”的手勢。

秦意濃抽了張紙巾，小心地避開遮擋寧寧的視線，替她將劉海撩上去，擦了擦她腦門上的汗，寧寧沒抬頭：“謝謝媽媽。”

“不客氣。”

紀云瑤一手停在筆記本鍵盤上，目不轉(zhuǎn)睛，看得入了迷，耳機里留守首都的秘書久久未聽到她說話，心里一緊，小心翼翼地：“紀總？小紀總？”

紀云瑤心不在焉：“你說?！?

秘書道：“分公司那邊和客戶的協(xié)商出了問題，鬧大了，要走媒體，負責(zé)人問你有沒有什么辦法？”

紀云瑤冷冷道：“王豐要是這點事都辦不好，趁早讓他卷鋪蓋滾蛋。下次再拿這種雞毛蒜皮的事來煩我，我廢了他?！?

秘書抹了把頭上的汗，道：“是，我這就轉(zhuǎn)告。”

紀云瑤：“還有事嗎？”

秘書語氣越發(fā)謹慎道：“時代集團的文總……”

紀云瑤打斷她：“沒空，約到三天之后。”

她收回視線，一邊和遠洋的大客戶討論下季度的合作，一邊聽著秘書在耳機里的工作匯報，漸漸沉浸進工作里，心無旁騖。

不知道什么時候，被一道聲音驚醒了。

紀云瑤抬頭。

寧寧舉著所有面顏色統(tǒng)一的高階魔方，歡呼道：“我贏了！”

“媽媽你看！”她從沙發(fā)站起來，興致勃勃地舉到秦意濃面前，秦意濃彎腰，親了親小朋友汗?jié)竦念~頭。

“唐阿姨你看！”她舉高到唐若遙面前。

唐若遙笑著親了親小朋友的臉蛋。

“外婆、芳奶奶，你們看！”

兩位老人一起鼓掌：“寧寧太棒了！”

寧寧對兩位老人一視同仁，各親了一口，特別響亮。

紀云瑤注視著這一幕，微微仰頭，看向客廳的復(fù)古吊燈，她被白光晃得眼前一陣恍惚，甚至產(chǎn)生了輕微的耳鳴。

庭院深深。

一個小女孩高舉著和寧寧手中相差無幾的高階魔方，從房間里興奮地跑出來，年紀太小，跑得太快，在門口絆了一跤，她一骨碌爬起來。

——爸爸爸爸，你看我拼的魔方！我都沒有看說明書，我自己拼好的！

從屋里跑到屋外，屋外跑到屋里，小臉上的笑容一點一點地消失。

——小小姐，少爺出門了。

——那爸爸什么時候回來？

——這個……老仆不知道，總會回來的。

——太陽下山他會回來嗎？

——……會的。

她把魔方抱在懷里，免得灰塵弄臟了它，坐在門坎上等啊等，等啊等，等到太陽被染成蛋黃一樣的顏色，遠遠地聽到了汽車引擎的聲音。小姑娘粲然開顏，連忙沖了過去，飛揚的裙擺在空氣里開出淡藍色的小花。

車上下來一個貴婦模樣的貌美女人，她站在進門前必經(jīng)的那條路上，女人目不斜視地路過了她。

小姑娘幾乎是無措地動了動捏著魔方的手指，鼓起勇氣，在女人身后兩步的地方小聲喊了句：“媽媽?！?

女人回過頭，面無表情。

小姑娘勉強讓自己笑出來，兩只手捧起手里的魔方，送到女人眼下，很慢很輕地說：“媽媽，這是我拼的魔……”

女人眼底閃過一絲憎恨，劈手奪過來，遠遠地擲了出去，落進小花園剛翻過的污泥里，連一點聲音都沒有發(fā)出來。

空氣里好像有什么東西碎掉了，同樣無聲。

“方?！毙」媚锵袷锹肱牡匮a上最后一個字，爾后恭敬地鞠躬，輕輕地說，“對不起，打擾您了。”

女人頭也不回地離開。

小姑娘愣愣地站著，沒去撿那個魔方，她再也沒有玩過這些“沒有用的東西”，沒有做過一件“沒有用的事情”。

她轉(zhuǎn)身走進了那座深深的庭院里，小小的背影被黑洞的巨獸無情吞噬。

……

秦意濃余光瞟了眼雙目略微失神的紀云瑤，拉過到處獻寶的寧寧，提醒她道：“你還沒有給姐姐看?！?

紀云瑤的衣擺被拉住，她低頭，看到一只白嫩的小手，視線再往上，和寧寧清澈純真的目光對上。

耳朵里短暫的耳鳴消失，白光刺得她眼睛發(fā)疼，紀云瑤溫和地問道：“怎么了？”

寧寧說：“我拼的魔方?！?

紀云瑤默了下，摸了摸寧寧的小腦袋，柔聲道：“寧寧很棒，真聰明?！?

寧寧問：“姐姐會拼魔方嗎？”

紀云瑤這次沉默了更久的時間，說：“我不會。”

寧寧沖她綻放出一個大大的笑容。

“我教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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