養(yǎng)病的日子過得單調(diào)且充實,唐若遙偶爾要出去跑通告，盡量安排在當(dāng)天往返，如果不行,她也會在第二天一早趕回來,然后抱著秦意濃睡上一整天。

在這樣無憂無慮的生活下,秦意濃的身體大為好轉(zhuǎn),半個月后，她申請?zhí)崆俺鲈骸?

沒辦法,家里的小朋友天天問媽媽什么時候回家，問過醫(yī)生后,說回家靜養(yǎng)也可以，索性就出院了。醫(yī)生天天見她們倆，有些事看破不說破,末尾意味深長提醒了一句“還是要休息一段時間,慢慢調(diào)養(yǎng)，注意不要做過于激烈的運動?！?

兩人互視一眼,又同時別開臉去，耳根染上緋紅。

出院那天,深秋時節(jié)，窗外飄進(jìn)來丹桂的香氣，甜甜膩膩,一如病房里此時的氛圍。

除了必要的偽裝，秦意濃幾乎被唐若遙里三層外三層地裹成了一只粽子——怕她受風(fēng)著涼。秦意濃雖然無數(shù)次在心里自詡為老人家，可畢竟不是真的老人家，在唐若遙手中拿著一件呢子大衣望著她躍躍欲試時,秦意濃及時出聲制止道“差不多了，我不冷?！?

唐若遙認(rèn)真地說“不行,今天沒出太陽，外面有風(fēng)?！?

秦意濃隨口建議道“那你給我件羽絨服吧?！?

唐若遙作出思考神色，竟把她的玩笑當(dāng)真了，喊“關(guān)菡?！?

關(guān)菡將眼里的笑意忍回去，應(yīng)道“在?！?

半個月的相處，唐若遙已經(jīng)非常習(xí)慣老板娘的身份，語氣自然地吩咐道“去買件羽絨服來。”

關(guān)菡“是。”

秦意濃說“站住?！?

她朝關(guān)菡幽幽瞥去一眼，眸色難辨。

關(guān)菡讀懂了，大概是“你這個吃里扒外的叛徒！到底我是老板還是她是你老板？”對此關(guān)菡一點兒也不怕，秦意濃最近心情好得離譜，是決計不會炒她魷魚的。

她能配合自己c發(fā)口糖，何樂而不為呢？

秦意濃將視線從關(guān)菡臉上收回來，看到唐若遙明眸含笑，才知道自己被她耍了，當(dāng)即操控自己的輪椅轉(zhuǎn)過身，背對著她。

唐若遙一瞧將女人惹得炸了毛，也不急，不緊不慢地繞到她正面。

秦意濃生氣是很有度的，大抵是她的性格影響，不會像戀愛關(guān)系里的很多女生一樣不依不饒，你說聽我解釋，她非說不聽不聽，要對方一再地去哄，才勉強板著臉聽一聽。

秦意濃不會，她非常好哄。

唐若遙蹲到她面前，她不躲不鬧不說話，一雙水亮黑潤的眸子安靜地瞧著她，兩只手緊張而期待地地微微握拳，搭在膝蓋上，乖巧等她的下文。

她大概不知道，自己這副表情是多么惹人憐愛。

反正唐若遙每回見，內(nèi)心深處的憐惜便涌動著，再也無法控制。

唐若遙兩手搭在輪椅扶手上，睨著她微抿的紅潤唇瓣，喉嚨動了動，便要低頭往下。

秦意濃沒阻止她，只是淡道“關(guān)菡?！?

唐若遙嘴角浮現(xiàn)笑意。

關(guān)菡識趣出去，輕輕地帶上了門。

唐若遙吻了下來。

由淺到深，全情投入。

……

唐若遙在秦意濃唇上又吻了一下，牽了牽她弄亂的衣領(lǐng)，才直起腰，過去開門。

關(guān)菡進(jìn)來，目光不動聲色從秦意濃異常紅潤的雙頰移開，將兩人的包都拿上，唐若遙拉低了帽檐，推著秦意濃的輪椅出去。兩人特意選的人少的時間段，都裹得嚴(yán)嚴(yán)實實，尤其是秦意濃，光從外表根本聯(lián)想不到那個光鮮亮麗的性感女星。

半個多小時的車程，黑色的suv駛進(jìn)了秦宅。

唐若遙將后車門打開，跳下來，先將輪椅搬了下來，再將秦意濃放到輪椅上，推著她往門里走。

秦意濃已經(jīng)能自己下地走路了，但身體還是虛弱，不能堅持太長時間，醫(yī)生建議她再坐一段時間輪椅。正好秦意濃對輪椅的新鮮感還沒過，回家以后，唐若遙還可以推著她在花園里散心，不用擔(dān)心被人看見。

寧寧早就聽到車子的動靜了，不等她進(jìn)去，就沖了出來，撲到秦意濃腿上，興奮地喊“媽媽！”

唐若遙掩唇清咳。

寧寧扭捏道“唐阿姨?！?

最后喊關(guān)菡。

小朋友圍著她打轉(zhuǎn)，秦意濃索性把小朋友抱到腿上坐著，笑笑說“都進(jìn)去吧?！?

家里窗明幾凈，和離開的時候沒有兩樣。秦意濃看看趴在自己腿上的女兒，回頭就是唐若遙，她抬起一只手，唐若遙換到她側(cè)面，伸手握住，掌心溫暖。

秦意濃垂眸，突然安靜地笑了。

鼻子嗅到了飯菜的香氣。

芳姨系著圍裙從廚房出來，臉上都是慈祥的笑容“飯快好了，待會兒就可以吃了?！?

秦意濃從玻璃門往后看，紀(jì)書蘭在里面忙碌，只有一個背影。

她沒出來向自己打招呼，大抵是沒有臉面見她。

事到如今，要說原諒和不原諒這樣的話題，顯得粗淺且不切實際。紀(jì)書蘭是寧寧的外婆，無論秦露濃生前死后，基本都是紀(jì)書蘭在照料她，寧寧離不開她。

至于她自己，對紀(jì)書蘭已經(jīng)說不出是什么感覺。她背叛過，贖罪過，二者不能相互抵消，卻給她留下了一點慰藉。她就是個所求不多的人，旁人一點點的善意都能讓她銘記心底，何況是親生母親。而且紀(jì)書蘭間接促成了如今的局面，她現(xiàn)在過得很幸福，不想再去計較前塵舊事了。

她偏頭看了眼唐若遙，唐若遙捏了捏她的手，向她點了點頭。

活在當(dāng)下，順其自然。

飯前還有一點時間，唐若遙自覺地退避，把時間留給秦意濃母女倆，免得在小朋友那兒好不容易積攢的那點好感度歸零。

寧寧好奇地盯著秦意濃的輪椅看，半晌，有一點擔(dān)心地問“媽媽，你以后能站起來嗎？”

秦意濃當(dāng)場給寧寧表演了一個站立。

小朋友睜大眼睛，一愣一愣的。

秦意濃笑著揉她腦袋，將嚇傻了的小朋友抱進(jìn)懷里。

唐若遙一直注意這邊，也彎了眉眼。

她一邊看書一邊聽一大一小講話。

“媽媽，你能站起來，為什么要坐輪椅??？”

“因為媽媽不能站太久?！?

“那你在醫(yī)院里都干什么了？”

“在想寧寧啊?！鼻匾鉂庑Σ[瞇點她鼻子。

小朋友就咯咯笑，笑聲清脆。

唐若遙心想好聽話倒是挺會說，就是不說給自己聽。

唐若遙幻想了一番秦意濃當(dāng)面對她說“想你”的場景，心跳就不受控制地加快。

秦意濃陪小朋友說了會兒話，秦嘉寧突然壓低了聲音，湊到她耳邊，道“你已經(jīng)跟我說了好久了，不要陪唐阿姨嗎？”

秦意濃把“在秦嘉寧面前冷落唐阿姨”政策貫徹到底，聞聲道“沒事，我們聊我們的，不用理她。”

寧寧小嘴一抿，望著秦意濃的眼神欲又止。

秦意濃艱難忍笑，表面不動聲色。

唐若遙余光里瞧見小朋友走過來了，她裝作沒發(fā)現(xiàn)，直到衣服下擺被一只小手攥住，輕輕地拽了拽，她才驚訝地轉(zhuǎn)過臉來，溫和地問“怎么了？”

寧寧不說話，拉著她的衣角，帶著她往秦意濃那兒走。

把唐若遙帶到秦意濃跟前，臉頰粉撲撲的，她說“我去找關(guān)菡阿姨?！?

小腿一邁，蹬蹬蹬地跑掉了。

唐若遙好笑地注視著小朋友匆忙的背影，突然對秦意濃道“性格有點兒像你?！?

秦意濃問“哪里像？”

唐若遙心說悶騷像你。

嘴上卻字斟句酌道“都不愛說話?！?

秦意濃笑了。

唐若遙彎腰把她從輪椅里抱出來，坐到沙發(fā)上。秦意濃能走，但她喜歡被唐若遙抱著，唐若遙更知道她喜歡，所以根本沒有多余問那一句。

唐若遙在坐下前，在她耳畔調(diào)笑問了一句“要不要坐我腿上？”

把秦意濃鬧了個大紅臉。

家里到處都是人，說的什么話。

唐若遙改口“那回房再坐？”

秦意濃意味不明看了她一眼，視線停留了兩秒以上。

唐若遙就懂了，她同意了。

唐若遙趁著沒人注意她們，在秦意濃臉頰親了一口，惹來女人嗔怪的一眼。

兩個人性格里平時話都少，在醫(yī)院養(yǎng)病的時候接吻的時間比說話的時間還多。這會兒并肩坐在一起，唐若遙一時想不到什么有趣的話題，便說起了正事。

唐若遙“寧寧已經(jīng)半個多月沒上學(xué)了，我們是給她換個幼兒園還是找家庭教師？”

秦意濃習(xí)慣了和她商量“你覺得呢？”

唐若遙道“要不問她自己的意見？”

秦意濃點頭。

秦嘉寧有點緊張。

她本來是和關(guān)菡一塊在陽臺看漫畫書的，突然聽到身后的動靜，關(guān)菡就起身走了，秦意濃朝她走了過來，還有唐阿姨，兩個人一塊朝她走了過來，一起在她面前坐下。

秦嘉寧“?。。　?

秦意濃和唐若遙對視一眼，唐若遙接收到她的意思，登時倍感壓力。她搓了搓手，努力讓自己的語氣顯得萬分輕柔“我和你媽媽有件事想征求你的意見?！?

寧寧不自知地繃緊臉“請說?！笨雌饋肀忍迫暨b老成穩(wěn)重。

唐若遙更緊張了，向秦意濃求救，秦意濃不幫忙，朝她投去鼓勵的目光。

唐若遙定了定神，繼續(xù)道“你想繼續(xù)上幼兒園還是我們給你請家教？”頓了頓，她耐心解釋，“如果上幼兒園的話，不是現(xiàn)在的學(xué)校，也見不到原來的老師和同學(xué)，你會有新的朋友；請家教的意思是，會有老師到家里來教你讀書寫字，每天固定時間上課，但是不會有別的同學(xué)。”

寧寧的表情有一點兒古怪，看著唐若遙的眼神也充滿了……

總之是唐若遙看不懂的情緒。

這小孩兒心思比她媽還要難猜。

唐若遙小心翼翼地問“能聽懂我的意思嗎？”

寧寧嚴(yán)肅點頭。

唐若遙“那你是什么想法？”

寧寧盤著兩條小短腿，認(rèn)真地說“我要好好考慮一下?！?

唐若遙只得道“……好的，那你慢慢考慮，考慮好了告訴我……或者你媽媽?！?

和小朋友聊完，唐若遙出了一后背的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