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意濃眼睛一眨不眨，盯著她的動作。

唐若遙失笑，給她拿了套同樣相對保守的款式。

秦意濃接過來，抱在手上，良久，語氣不輕不重地提醒她道“男女有別，像那種”她含糊帶過，“你在你弟弟面前穿，不合適，以后別穿了?！?

唐若遙眨眨眼“我就只穿給你一個人看?！?

秦意濃嗆了下。

趕在秦意濃想出話來應(yīng)答之前，唐若遙及時打住，笑道“好啦，去洗澡吧，我等你。”

秦意濃心說你等我想干什么

唐若遙故意大喘氣似的補(bǔ)上后半句，眉眼彎彎“一起吃晚飯?！?

秦意濃瞧她一眼，目光幽幽的。

唐若遙險些忍不住大笑，她連忙清了清嗓子，催促道“你趕緊去吧?！?

唐若遙上午去菜市場的時候稱了點手工水餃，韭菜豬肉餡，晚上就煮水餃吃，不用乒鈴乓啷地大費周章弄五六個菜。

秦意濃沖了個澡，順手將睡衣洗了，用撐衣桿晾到陽臺。旁邊就掛著唐若遙的吊帶，還有一條內(nèi)褲。

秦意濃歪了歪頭，盯著那條內(nèi)褲瞧了會兒，不知道想了些什么。

關(guān)菡一直在客廳。

秦意濃瞟了眼廚房里忙碌的女人背影，攏了攏洗澡被淋到了一點，發(fā)梢微濕的長發(fā)，問關(guān)菡“有什么重要的事需要我處理嗎”

關(guān)菡道“沒有?！?

秦意濃不死心的樣子“那有什么不重要的嗎”

沒事做的話她又想去找唐若遙了。

“”關(guān)菡察觀色，從腦海里搜刮出一件不疼不癢的事，“下個月你有個宴會要參加，喬影帝辦的生日宴，喬影帝人緣好，圈里很多人都會出席?！?

“遙遙收到邀請函了嗎”

“暫時不清楚?！?

“還有別的事嗎”

關(guān)菡絞盡腦汁，道“林影后那邊你還沒回復(fù)，你哪天有空，讓她到劇組來探班，一起吃個晚飯?！?

秦意濃眼眸微瞇，搭在膝蓋上的指節(jié)輕輕敲了敲。

“吃飯了?！碧迫暨b站在廚房門口喊道。

交談的兩個人同時停下，起身，秦意濃在前，關(guān)菡在后，一塊在餐桌入座。

唐若遙記得關(guān)菡是土生土長的首都人，事先問過她，所以特意給她提前撈了一份裝盤，另外備了個醋碟。

另外三個人都是湯餃，湯面點綴碧綠的蔥碎。

關(guān)菡夾起一個餃子，在醋碟里蘸了蘸。

秦意濃皺起眉頭。

唐若遙稍稍后仰。

唐斐打了個噴嚏“阿嚏”

關(guān)菡識趣地端起盤子，默默離開“我去茶幾那邊吃。”

這一家三口，或許將來還有寧寧，都沒有她關(guān)菡的容身之處了。

唐若遙和唐斐的口味完全是唐含章影響的，她從小到大身邊吃醋的z市人不少。秦意濃也這么反感，讓唐若遙覺得頗新奇，隨口問道“秦老師家那邊不愛吃醋么”

秦意濃用湯匙舀了點湯，吹吹，垂下眼皮，說“嗯?！?

“你是a市人”

“嗯?！?

“你之前來這邊玩過嗎”

“沒有?！?

“我也沒去過a市，但我有同學(xué)是a市的，你家住哪個區(qū)啊說不定我知道?！碧迫暨b純屬是沒話找話，能多了解秦意濃一點是一點兒。

秦意濃停頓了有兩秒，抿了口湯，說“清平區(qū)?！?

唐若遙笑“我沒聽過?！?

秦意濃淡道“老城區(qū)了，沒聽過正常，現(xiàn)在說不定都改名了。”

唐若遙想了想，說“如果處理完我家的事，還有假期的話，你要不要順便回a市看一下，開車過去也很方便的，兩個小時不到?！?

“不。”秦意濃斬釘截鐵地擲出一個字。

氣氛一度凝固。

唐斐臉埋在碗里，一雙眼睛瞧瞧這個瞧瞧那個的滴溜轉(zhuǎn)。

“我吃飽了?！鼻匾鉂馄鹕恚似鹂胀?，放到廚房臺子上。

唐若遙和唐斐對視一眼，露出無奈的笑容。

唐斐小聲道“你們吵架了”

唐若遙屈指彈他腦門“小孩子不要問大人的事?！?

唐斐嘟囔道“我都快跟你一樣高了?！?

唐若遙“吃飯。”把碗里剩的兩個餃子撥到唐斐碗里，她吃不下了。

唐斐吃得稀里嘩啦。

唐若遙一手撐著頰邊，看著唐斐的臉，一樁心事始終如塊大石沉沉壓在心頭。

夜深人靜。

秦意濃心不在焉地靠在床頭看書，唐若遙則坐在椅子上，兩只手托著臉頰，眼神放空，一動不動。她們倆默認(rèn)睡在同一間房同一張床，沒有疑義。

秦意濃拿過手機(jī)看了眼時間，唐若遙已經(jīng)保持這個姿勢半小時了。

秦意濃清了清喉嚨“咳。”

唐若遙回頭看她，目光里流露出一絲關(guān)切。

秦意濃被她這樣純粹的眼神看得心中一蕩，薄唇抿了抿，聲音不自覺地柔和下來，道“沒事，我就是嗓子突然不舒服?！?

唐若遙掃了眼床頭柜上空了的玻璃杯，沉默起身過來，出門重新倒了一杯進(jìn)來。

她又開始出神。

秦意濃書上的字看了下一行忘記上一行，她扣下書本，喊唐若遙的名字。

唐若遙連人帶椅子都轉(zhuǎn)了過來。

秦意濃開門見山“有煩心事”

唐若遙遲疑了下，搖頭說“沒有?！?

秦意濃將維特根斯坦傳徹底放置一旁，深吸一口氣，望向唐若遙的眼神微微凌厲，一副打破砂鍋問到底的模樣。

“說?！?

唐若遙在她的目光下無從抵抗，低低道“我弟弟不是念六年級么，馬上就要小升初了?！?

秦意濃挑了挑眉，示意她繼續(xù)。

唐若遙囁嚅半晌，繼續(xù)道“我想帶他去首都念初中，但是他的學(xué)籍，還有擇校，我都是兩眼一抹黑，也沒有人可以問，沒有關(guān)系?！彼曇粼絹碓降停瑤撞豢陕?。

秦意濃心頭一松，輕笑了聲“就這事”

唐若遙在這里把自己逼得一聲不吭的，害她這一通擔(dān)心，心里七上八下。

唐若遙低下頭。

她知道自己操心的“大事”到秦意濃那兒不過是小事一樁。她認(rèn)識的人多，人脈廣，安排個把唐斐還不是手到擒來但她有她的煩惱，不以秦意濃是她的誰為轉(zhuǎn)移。

秦意濃果然說“我找人幫你辦妥這件事，你不要操心了。”

唐若遙點點頭。

秦意濃主動提出要幫她，她不會自以為是地拒絕她的幫助，然而內(nèi)心深處還是生出了一絲無力和沮喪。

這么久以來，雖說是一場交易，但秦意濃在事業(yè)上給了她無微不至的關(guān)懷，始終像一棵參天大樹一樣為她遮風(fēng)擋雨。她看到了那棵樹背后的傷痕累累，總是想著要反過來去保護(hù)她，也自以為有能力保護(hù)她。

可事實是，白天秦意濃幫她震懾了周毅和江雪珍，晚上又替她解決唐斐的學(xué)業(yè)。

她到底能為秦意濃做些什么又有什么底氣信誓旦旦地認(rèn)為一定能追到她她憑什么

“唐老師?！?

“唐若遙”

唐若遙如夢初醒，失神的琥珀色眼眸對上秦意濃的眼睛，慢慢聚焦，緩緩開口道“怎么了”

秦意濃狐疑道“你在發(fā)什么呆”

“沒什么?！碧迫暨b站起來，椅子在地上刮出刺耳的聲響，“我去洗把臉?！?

秦意濃“唐”

唐若遙拉開房門出去了，進(jìn)了洗手間擰開水龍頭，兩手掬起一捧涼水澆到了自己臉上，一捧接一捧。她臉頰掛滿了水珠，手掌撐著洗手臺邊緣，看著水珠沿著弧度精致的下巴不住往下滴，鏡子里的人眼神前所未有的迷茫。

唐若遙久久不回，秦意濃在房間里坐立難安，她忍不住下地穿鞋，出來找人。

衛(wèi)生間暗著，客廳也暗著。

秦意濃沒帶手機(jī)，借著臥室投出來的一道白亮光線，繞過客廳，往陽臺走。

今夜無星無月，臥室光亦照不到這里，四下皆是黑黢黢的，模模糊糊地立著一道高挑修長的身影。

“唐老師”秦意濃試探地出聲。

那人轉(zhuǎn)過來，聲音詫異“秦意濃”

秦意濃抬手，漆黑中摸索著墻壁上的開關(guān)，邊問道“你一個人跑到這里來做什么”

她對這里不熟，半天找不到開關(guān)，唐若遙先她一步碰到，但秦意濃只慢了一點，于是她冰涼的指腹便觸到了唐若遙手背。

唐若遙手已經(jīng)挨到了開關(guān)，再按下前的那一刻收了回來，并且直接捉住了秦意濃欲抽回的手指，緊緊地包在掌心。

“秦意濃?！彼曇艉艿停瑤е鴦e樣的啞。

秦意濃鬼使神差地由她握著自己的手，輕輕應(yīng)了聲。

黑暗里誰也看不見對方的表情。

唐若遙問“你是特意出來找我的嗎”

秦意濃不回答。

唐若遙心里突然說不出的難過。

一段仿佛永遠(yuǎn)都得不到回應(yīng)，只能依靠猜測繼續(xù)的盲目追逐，到底能夠堅持多久

秦意濃感覺握著自己的那只手的力道在一點一點地松開，心里仿佛有什么東西在跟著慢慢抽離，空蕩得能聽到回音。

唐若遙的手掌已經(jīng)完全攤開了，但秦意濃的手指沒有像預(yù)料之中的那樣滑落，而是摩挲過她掌心的紋路，反握了上來，牽住了她的手。

“是?！?

她聽見秦意濃這么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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