準備重拍。
秦意濃好心勸了唐若遙一句“接下來你就不要看了。”她怕唐若遙脆弱的小心臟承受不住。
唐若遙抿唇,神色固執(zhí)。
秦意濃無奈“行吧,但你記得這都是演戲,別太入戲了?!?
唐若遙點頭,有點小可憐。
秦意濃偏了偏頭,心底酸軟。
等秦意濃反應過來的時候,她的手已經落在了唐若遙的頭發(fā)上,進退不得,索性順勢揉了揉她的腦袋,柔聲哄道“乖?!?
手感不錯。
秦意濃想。
“本色第第二次,action”
沈慕青在窒息的前一秒被男人放開,跪在地上劇烈地咳嗽起來。
男人沖上來,抓起她的頭發(fā)把她的頭顱提起來,沈慕青肺部撕裂一般的疼,仰面大口地喘氣。
男人揚手,一記清脆的耳光。
沈慕青頭被打得偏了過去,被男人發(fā)狠拽了回來,強迫她盯著男人怒火熊熊的眼睛。
“嫌老子沒用是不是”
“給老子戴綠帽是不是”
“你是不是被他搞過了說啊”
沈慕青嘴角破口,溢出鮮血,臉頰高高地腫起來,巴掌印觸目驚心,像一具被抽空了靈魂的軀殼,眼神呆滯,沉默地面對丈夫的質問。
而迎接她的,是越來越暴力的行為,拳腳雨點般落下。
她不懂,為什么從前彬彬有禮相敬如賓的丈夫,突然變成了現(xiàn)在這副陌生的樣子。
這也是大家說的,都是這樣嗎
許世鳴發(fā)泄完,踹了地上的女人一腳,倒在沙發(fā)上蒙頭大睡。
蜷縮在地上的沈慕青緩了很久才慢慢地爬起來,她全身都疼,不知道傷到了哪里,抑或是哪里都受傷了,動一下都引得她輕輕地抽氣。地上一片狼藉,她沉默地起來收拾,將倒了的椅子扶正,凌亂的茶幾收拾好,給丈夫蓋好薄毯。
男人沉重的鼾聲響起在耳畔,明明隔得很遠,她卻懼怕得打了個寒噤,再躲遠了些。冷涼的月光從窗戶里投進來,她站在空蕩的客廳里,沒來由想起那個曾經溫柔親吻過她的女孩,忍不住紅了眼眶。
韓玉平“卡?!?
秦意濃身邊頓時圍上去了一圈人,給她擦人造血漿的,給她察看傷口的,助理和工作人員團團轉,戴永清連忙鞠躬道歉“不好意思秦老師,下手重了,您沒事吧”
秦意濃擺手“沒事?!?
扇耳光是借位,否則按照戲里的力度,一巴掌下去不知道多久才能消,如果沒過再拍第二條也不方便。但既然要效果逼真,秦意濃不可避免地被掌風刮到了,臉上留下了幾道淡淡的指痕,些微刺疼。
韓玉平走過來,難得關切地問了秦意濃一句“沒事吧”
“沒事。”秦意濃照樣回他。
她有點心不在焉,扭頭環(huán)視了周圍一圈,發(fā)現(xiàn)那個最該出現(xiàn)的人反而不在。
唐若遙呢
韓玉平補拍了個鏡頭,宣布過了。
秦意濃暫緩卸妝,只做了簡單的清理,越過人群,朝唐若遙的方向走去。
唐若遙坐在她那個位置里,低垂著腦袋一動不動。
她現(xiàn)在手腳都是麻的,牙關緊咬,幾乎站不起來。
她知道自己入戲太深,所以一直沒敢動,不敢和其他人一樣圍過去,怕忍不住在秦意濃面前哭。她攥著拳頭,自己慢慢地調節(jié)心態(tài)。
“小朋友?!鳖^頂忽而傳來一聲慵懶輕笑。
唐若遙僵住了,仍然沒抬頭。
秦意濃心生詫異,手指往下摸到唐若遙的下巴,想將她的臉抬起來,結果遭遇了前所未有的抵抗。
唐若遙下巴沒多少肉,尖尖地戳在秦意濃掌心,秦意濃剛演了一出雖然各種借位但是少不了真挨了打的戲,痛覺神經格外敏感,忍不住抽氣道“疼,松下巴。”
唐若遙聽話地松懈力道,秦意濃順利地將她的臉抬了起來。
一瞧之下便愣住了。
唐若遙抬手抹了下通紅的眼睛,悶聲說“不要看?!?
秦意濃在拍戲,她在下面哭,太丟人了。
“還有,你趕緊卸妝?!碧迫暨b恃寵生嬌,又說,“不然我又要哭了。”
秦意濃哭笑不得。
“行,你看著我卸?!彼龘]手招來化妝師,化妝師大包小包過來,原地給她卸妝。什么血痕、巴掌印都沒了,又是干干凈凈的一張臉。
“這樣行了嗎”秦意濃沒發(fā)現(xiàn),她語氣里前所未有的縱容。
唐若遙從指縫里看她一眼“行了?!睂⑹址畔?。
秦意濃跟她開玩笑“剛剛應該讓韓導準備臺機位,把你哭那段拍下來,省得以后再拍?!?
韓子緋知道沈慕青被家暴后,有一天晚上竟親耳聽到隔壁的動靜,她帶著她爸將許世鳴攔下,過后一個人在房間里,抱著膝蓋失聲痛哭。
唐若遙調整回來了,但心情依舊沉重,不理會她的玩笑,垂眸不語。
“你這個小朋友心理承受能力太脆弱了吧”秦意濃故意嘲諷道。
唐若遙下意識反駁“我只是”
“只是什么”
見不得你受委屈,不管是戲里還是戲外。唐若遙將心里的話咽了回去,顧左右而他道“封建荼毒害人不淺,這樣你還不離婚?!?
“多的是這樣的人?!鼻匾鉂獯炅舜瓯涞氖种?,片場又起風了。
唐若遙心頭忽然一動,側目瞧了秦意濃一眼。
她的眼神望著很遠的地方,語氣里帶著淡淡的譏諷,仿佛切身體會似的。
片場忽然傳來一陣孩童的啼哭聲。
兩人同時看過去,原來是飾演沈慕青兒子許迪的小演員,他也跟著秦意濃拍夜戲,這會兒不知道是為什么,哭了起來。
唐若遙收回視線,若有所感地嘆了口氣“生活在這樣的家庭里,小孩子才是最可憐的?!?
秦意濃神色一頓,將手揣進口袋里,直起身來,淡淡道“我有點事?!?
唐若遙“嗯”
秦意濃已經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唐若遙眨了一下眼睫,慢慢地皺起眉頭。
她說什么不當?shù)脑捔藛?
家庭
秦意濃在回賓館的保姆車里閉目養(yǎng)神,自虐般地在腦海里一遍一遍放映秦鴻漸模糊卻猙獰的面孔,再和片場里的戴永清清晰的面貌融合,良久,她沉沉地吐出一口濁氣,睜開眼睛。
果然還是不行。
戲總歸是戲,沒那么容易取代現(xiàn)實記憶里的陰影。
慢慢來吧。
秦意濃甩了甩頭。
當夜唐若遙日常來借吹風機,果真連一點新借口都懶得想了。但秦意濃心情不太好,無意識地和她鬧起了脾氣,冷冷道“不借?!?
唐若遙愕然。
秦意濃把門帶上,過了會兒又主動來敲她門送吹風機。
唐若遙“”
她這一晚上心情跟坐過山車似的,飛上飛下。
秦意濃回想著剛才唐若遙精彩紛呈的表情,低頭抿了一口酒,微微地笑了。
但心情的上揚只是一瞬,她艱難入睡后果不其然被噩夢驚醒,手腳冰涼渾身盜汗,心跳劇烈,簡直像要把心口壓得粉碎。
黑暗安靜的賓館房間里,秦意濃支起身子靠在床頭,捂著發(fā)疼的心口,一時間只聽得到她大口喘氣的聲音。
秦意濃滑開手機屏幕,熒光映亮她蒼白的臉。
凌晨四點,到她睡下不到兩個小時。
秦意濃閉了閉眼,開燈,拖著酸軟的雙腳起來倒水喝。
她靠著墻站了會兒,視線掃到門口的方向,呆滯無神的眼珠動了動,垂下眼簾。這道門的對面,住著唐若遙。
她突然有了一種和沈慕青同樣的心情。
如果她早一點遇到她就好了,不用早三年,哪怕只是一年,她就有勇氣主動敲開那道房門。
但真的早一年的話,她和唐若遙又未必會像如今一樣綁在一起了。
唔,也算是緣分了。
秦意濃扯開唇角笑笑,探手摸了摸自己冰冷的額頭,重新窩回了被子里,輾轉反側片刻后,手指自作主張地點開微信,給唐若遙發(fā)了個紅包。
這么晚了,對方肯定睡了。
紅包發(fā)出去的一瞬間,跳出來一條系統(tǒng)消息唐若遙收取了你的紅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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