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秦……”
在場諸人均跟石化一樣,好半天才有第一個人回過神,猛地往下鞠了一躬,磕磕巴巴地道:“秦……前輩好!”
“秦老師?!?
“秦皇?!?
“秦影后?!?
稀稀落落的幾聲接二連三地響起,聲若蚊吶。
就連方才氣焰最為囂張的尤名軒都不自覺懼怕地咽了咽口水,半垂著眼睛,忍住了后退的沖動。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秦意濃剛摘下墨鏡的時候,似乎有意無意地剜了他一眼。
秦意濃自在地享受完了幾個后輩的畏懼,才一手拇指蹭著墨鏡的鏡框,漫不經(jīng)心地掃過眾人,無形的氣壓釋放出去,用那種獨特的慵懶的聲線道:“挺熱鬧啊,玩兒什么呢?”
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尤名軒壯了壯膽,低聲道:“我們正商量著約同事吃飯?!?
“是么?”秦意濃似笑非笑地說,“我看她好像不是很愿意的樣子?!?
唐若遙整個人腦子都是木的,從秦意濃突然出現(xiàn)在片場,給她帶來的震撼感比任何人都大。她怎么會在這里?她來干什么的?怎么好巧不巧地正好讓她撞見這樣的局面?
自己說的話她聽到了多少?她會怎么想?會不會對自己不滿?
尤名軒的騷擾成了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她滿心牽掛的都是秦意濃,猜測她會有的反應(yīng)。
秦意濃說話的時候瞟了眼唐若遙,遞了個眼神。她這么明顯地替她解圍,她要是有點眼色就該順坡下驢,借著自己的掩護避開這群人,可沒想到唐若遙神色飄忽,看都不看她。
秦意濃:“……”
虧得自己以為她聰明機敏,關(guān)鍵時刻就掉鏈子。
秦意濃心里嘆氣,面上維持著和煦笑容,堪稱溫柔地問尤名軒:“你們林導(dǎo)呢?”
尤名軒偷偷看出神的唐若遙,眸光里流露出一絲不甘,他盤算了將近一個月,才找到這么個機會,竟被秦意濃橫插一杠子攪了局。
尤名軒暗自磨了磨牙,揚起笑容,回道:“我?guī)??!?
秦意濃盯住他兩秒,笑笑:“我不認(rèn)識你?!?
尤名軒挺直腰桿,自我介紹:“我叫——”
話未說完,便被秦意濃打斷,淡聲道:“我有問你叫什么了嗎?”頓了頓,她皺著眉頭補充說,“吵死了?!?
尤名軒臉上登時一陣紅一陣白,胸膛起伏了一下,敢怒不敢。
耳畔突然傳來一聲忍俊不禁的“撲哧”,尤名軒偏頭望去,見是和他一道的一個女伴,當(dāng)即冷冷地掃過去一眼,女伴面露驚懼地低下頭。
尤名軒神色稍霽,對付不了秦意濃,難道還對付不了一個小配角么。
秦意濃瞇了瞇眼,狀似不經(jīng)意地停留在唐若遙身上,露出一個思考的神色。
“你。”
唐若遙抬頭,撞上秦意濃那雙漆黑如墨的深沉眼眸,驀地覺得心有些發(fā)燙。
秦意濃抬了抬下巴,好似女王駕臨,命令的語氣:“帶我去見你們林導(dǎo)?!?
已經(jīng)提示得這么明顯了,她該不會還聽不懂吧?秦意濃不悅地心想。
唐若遙和她對視兩秒,輕輕地應(yīng)了聲:“好。”
這邊的異動引起了其他工作人員的注意,短短的幾十秒內(nèi),秦意濃身邊就圍滿了一群人。唐若遙分開眾人,走在前面給秦意濃帶路,無視后面幾道覬覦的眼神。
秦意濃重新扣上墨鏡,墨鏡底下的眼角微微地向上彎了彎。
越往休息室走人越少,唐若遙屏住呼吸,能清晰地聽到身后的腳步聲,一下一下,不輕不重地剛好踩在她的心跳上。
“阿貍?!焙茌p的一聲,伴隨著悅耳的笑,近在耳邊,又仿佛遠(yuǎn)在天邊。
唐若遙心臟猛地漏了一拍,腳步放慢,左右瞧瞧無人注意,才回過頭,小聲地喊了句:“姐姐?!?
“這么緊張?怕被人聽見?”秦意濃巴掌大的半張臉都被墨鏡擋住,看不清她的眼神,只能從她微揚的紅唇來感知她的情緒。
也因為墨鏡遮擋,其他人遠(yuǎn)遠(yuǎn)看過來,也不會懷疑她此時說的話其實有多么親密。
“不是?!碧迫暨b強迫自己將視線從她紅潤的唇瓣上移開。
她們倆很少在公眾場合碰面,上一回畢業(yè)典禮已經(jīng)是第一個意料之外,如今是第二個。早期她們的相處還是頗正經(jīng)的,兩人都很守禮。后來破了例,隨著見面次數(shù)的逐漸減少,每回都免不了干柴烈火一番。
情和谷欠,某種程度上是不可分離的,一者愈深,另一者便愈烈。唐若遙已經(jīng)習(xí)慣了見面做點什么,不自覺地注意力便集中到不可為外人道的方面。
“剛才那幾個人,是誰?”秦意濃沒錯漏唐若遙盯著自己的嘴唇失神的那一秒鐘,莫名地也有些口干舌燥,她清了清嗓子,轉(zhuǎn)移話題道。
“同事罷了?!?
“麻煩嗎?”
“還行?!迸虑匾鉂庹`會自己膽小怕事,唐若遙抿了抿唇,補充道,“要是需要你幫忙的話,我會和關(guān)菡姐說的。”
秦意濃唔了聲,說:“可以?!眲〗M里霸凌事件不算少見,給她個鍛煉的機會也好。
走著走著,唐若遙又喊了聲:“姐姐?!?
“嗯?”秦意濃偏頭,懶懶地哼出了個鼻音。
唐若遙這才發(fā)覺她們倆的距離不知不覺越來越近,現(xiàn)在幾乎是并肩而行。不知道秦意濃發(fā)現(xiàn)沒有?唐若遙不想提醒她,只當(dāng)作不知道。
唐若遙:“我剛才那么說,可以嗎?”
“說什么?”
“就是暗示別人我有背景,有后臺,好讓他們不敢欺負(fù)我?!碧迫暨b咬了咬下唇,忐忑局促地望著她,問,“行么?”
唐若遙用了兩人私底下說話的語氣,嬌軟清潤,帶著獨特的撒嬌意味。
秦意濃深深吸了口氣,克制著觸碰對方的沖動。
唐若遙誤以為她是生氣,借著視角遮擋,“膽大妄為”地晃了晃秦意濃的衣角,輕聲道:“你要是不同意的話,我以后就不這么說了?!?
秦意濃喉嚨滑動:“你……”
唐若遙看著她。
秦意濃:“手放開。”
唐若遙乖乖放開。
秦意濃蹙眉,正色道:“也不怕被人看見?!闭f著拉開了二人的距離。
唐若遙眸子微微地一瞇,掠過一絲狐疑,她察覺到了秦意濃的分裂,明明一開始撩她的是她,現(xiàn)在讓自己恪守本分的也是她,秦意濃到底在想什么?還是說,故意這么反復(fù),好讓自己捉摸不透?
秦意濃自若地往前走了幾步,說:“行?!?
唐若遙呆了下。
秦意濃接著淡淡道:“你本來就有后臺?!?
唐若遙才明白她回答的是自己的上一個問題。
“那我以后都這么說?”
秦意濃頷首:“有解決不了的,盡管找我,不過也不要太囂張去欺壓別人?!?
“謝謝姐姐?!碧迫暨b雀躍地補充了一句,眼角眉梢都是笑,給足了金主虛榮感。
按照劇情發(fā)展,此處應(yīng)有順理成章的一個吻。奈何時機、場合都不對,除非她們想上明天的頭版頭條。
怎么沒選在獨處的時候聊這段呢?
兩人同時惋惜地想到。
***
“你怎么到了都不跟我說一聲?我在這都盼了半天了。”林國安對著秦意濃旁邊的唐若遙點點頭,暫時顧及不上她,出聲朝秦意濃抱怨道。
秦意濃搖頭,嘆了口氣:“本來是想趁機偷溜進來欣賞林導(dǎo)導(dǎo)戲的風(fēng)采的,誰知道路上堵車耽擱了,您已經(jīng)收工了?!?
“又哄我?!绷謬伯?dāng)即笑得見牙不見眼,“士別三日,你這個丫頭,嘴是越來越甜了?!?
秦意濃笑笑:“哪有???您才是哄我吧?!?
嘴甜……
唐若遙禁不住想起一些事情,目光不受控制地掠過秦意濃不停張合的紅唇,下意識地滑了滑喉嚨……她嘗過,確實很甜。
林國安順嘴說了句:“這個唐若遙啊,嘴跟你一樣甜。喏,就是你身邊站的這位?!?
唐若遙正臆想著,秦意濃突然朝她看了過來,兩人視線在半空中撞上,膠著在一起,顯然是想起了同樣的事。一股莫名的情緒驅(qū)使著,誰也沒率先收回。
林國安沒聽到任何回應(yīng),再一看,他曾經(jīng)的主演和現(xiàn)在的主演正“深情對視”呢,笑了:“看來你們倆挺投緣?!?
得知秦意濃要過來,林國安一開始就想介紹唐若遙給她認(rèn)識,左顧慮右顧慮的,想想還是算了,沒想到陰差陽錯,兩人還是結(jié)識了。
“她畢業(yè)典禮的證書還是我頒的呢。”
聽到林國安說先前的打算,秦意濃笑著說了句。
林國安驚訝地看向唐若遙:“是嗎?還有這出?”
唐若遙擺出小輩兒的謙遜姿態(tài):“是的,秦影后是我們學(xué)校特邀的嘉賓。”
“我這兩耳不聞窗外事的,還真不知道?!绷謬菜蚀蠓降卣f,“那正好,我做東,請兩位女士吃個飯?!?
唐若遙心里當(dāng)然很想去,余光瞟了眼從開始到現(xiàn)在臉上一直掛笑的秦意濃,謹(jǐn)慎地問了句:“會不會打擾你們?”
她記得小a跟她說,秦意濃是過來和林國安談電影合作的,這種場合,摻個她,是不是不合適?
林國安一身直氣,擺手道:“什么打擾不打擾的,說得我們倆有什么似的?!?
唐若遙心說你們是沒有什么,但我們倆很有什么。
秦意濃一直沒吭聲,沒說好沒說不好。
氣氛似乎凝滯,唐若遙內(nèi)心焦灼地緊張等待著,忍不住偷偷看她一眼,又一眼。
好像過了漫長的時間,又好像只有短短的十來秒,秦意濃簡短的回答給唐若遙下了判決。
“不會打擾?!彼f。
唐若遙的心定了下來。
秦意濃和林國安坐在車廂最后一排,兩人老友重逢,相談甚歡,聊的話題過于艱深,一時還說到些大名鼎鼎的人物。一開始林國安還時不時地給她搭一句話茬,不至冷落她,過了會兒就完全忘記還有唐若遙這個人了。
唐若遙識趣地當(dāng)她的背景板,偷偷瞅秦意濃。為了偽裝得正當(dāng),她看秦意濃多久,便會均等時間看林國安多久。
她發(fā)現(xiàn)秦意濃經(jīng)常性地撩長發(fā),大概是因為發(fā)量過多的緣故。略帶栗色的長發(fā)遮住了秦意濃的側(cè)臉,她用中指穿進發(fā)絲勾到耳后,仍從指縫里遺漏幾根,下一次周而復(fù)始。
車廂里昏暗,后排開了一盞橘色的暖燈,她每每抬指勾耳發(fā),一幀一幀地放映在唐若遙眼里,有種港式舊電影的韻味??粗┌坠饣哪橆a,涂了口紅的嘴唇越發(fā)紅潤飽滿,便會油然生出一股想吻她的沖動。
關(guān)菡手放在膝上,掌中倒扣著手機,指尖蠢蠢欲動,十分想把這幕拍下來,然而條件不允許。
秦意濃有一回?fù)芰讼麻L發(fā),手指沒再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