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唐若遙直接拒絕。
許是方才的溫柔以待,讓她多了一分底氣,秦意濃總不會把她從床上踢下去。這只是她做的最壞的假設(shè),事實上,秦意濃從未對她發(fā)過脾氣,或許有生氣,但不會對她大小聲,更不用說動手了。
“這樣睡覺會感冒的?!鼻匾鉂馔浇巧蠐P,笑得無奈又溫情,“聽話,好不好?”
她有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眼瞳迎著光好像一塊幽深的墨玉,那玉卻仿佛藏在深山云霧中,永遠氤氳著一團讓人看不清的霧氣,明亮而迷離。
專注地凝視著誰的時候,瞳仁里映出對方小小的倒影,那霧氣便有如實質(zhì),繚繚繞繞,纏纏綿綿,絲線一樣緊緊纏繞過來,讓人心甘情愿地在她的眼神里沉淪。
唐若遙略微失神。
“吹完頭發(fā),你還會……”唐若遙說到這頓了頓,才說,“留在這里嗎?”
“嗯?”秦意濃挑眉,疑惑她為何有此一問。
唐若遙咬了咬唇,欲又止,終究還是沒說什么。她也沒讓秦意濃去拿吹風機,而是自己坐了起來,傾身拉開床頭的抽屜。
她端坐在床頭,長發(fā)披在肩頭,螓首微垂,顏如白玉,膚如凝脂,映著房間的昏暖光線,整個人像玉相一樣漂亮。
秦意濃無端端發(fā)起怔來。
唐若遙撩起眼皮,蹙了蹙眉頭:“姐姐?”
“沒事?!鼻匾鉂鈱⒀劬锏捏@艷一點一點收斂,冷靜自持地打開吹風機開關(guān),修長的五指靈活地穿梭在少女烏黑的發(fā)絲里。
唐若遙還在上學,長發(fā)沒染過,保持著最原始的黑亮色澤。
就像她自己,還是一張白紙的時候,被秦意濃包下,由著她信筆涂抹。發(fā)絲的淡淡清香鉆入鼻端,秦意濃指尖忽的抽動,她定了定神,繼續(xù)給她吹。
“好了?!鼻匾鉂怅P(guān)掉吹風機,放回抽屜,蹲下來將地板上掉落的長發(fā)仔細撿起來扔進垃圾桶。
唐若遙鉆進被子里,回頭看秦意濃卻沒上來,心里一慌:“姐姐……”
秦意濃邊解浴袍的系帶邊大步往浴室走,說:“我再去洗個澡,你如果困了就先睡吧。”
“要我陪你嗎?”唐若遙沖口而出。
背對她的身影一滯,秦意濃回過頭,揚了揚自己的手,笑著嘆了口氣,說:“我沒剪指甲,委屈你一回,總不能委屈你第二回?!?
秦意濃在國外拍戲,幾個月沒見唐若遙,忘了這茬。她雖沒有留長指甲的習慣,但真要派上實際用場,還是長了點。
唐若遙想到十幾分鐘前,臉上不由發(fā)熱。
上陣才發(fā)現(xiàn)武器出了問題,臨時剪兩人都等不及,先退而求其次來了一次。
唐若遙嘴唇囁嚅半晌,整張臉都憋紅了,含糊地憋出一句:“不委屈,挺……挺舒服的……”
“真的舒服?”秦意濃語氣上揚,嘴角噙著笑。
唐若遙幾不可聞地應了一聲,怕她沒聽見,腳指頭都蜷了起來,忍著害羞點了點頭。
“那就好?!鼻匾鉂馊玑屩刎摰赝铝丝跉?,說,“我還怕你對我有意見呢?!?
唐若遙忙道:“我怎么敢對你……姐姐有意見?”
“你這話說的?!鼻匾鉂庖粋€眨眼,桃花滟滟,笑道,“別的事不能有意見,這件事還是可以有意見的?!鳖D了頓,她拖長了音,曖昧補充,“互相進步?!?
唐若遙耳朵里嗡嗡的,滿腦子都是“互相進步”在回響,已經(jīng)不知道要怎么接話了。
等她清醒點以后,浴室里的花灑打開,從玻璃墻看進去,秦意濃面對著鏡子站著,身上整整齊齊套著浴袍。她把唐若遙那套學去了。
唐若遙:“……”
唐若遙倦怠地倚在床頭,上下眼皮直打架。她昨晚就沒怎么睡,又剛經(jīng)過了一場歡好,身心俱疲。但她知道她要是這么睡著了,就會錯過睡前唯一和秦意濃獨處的時間。
她每次睡醒,一摸身邊的位置永遠是冰冷的。原先以為秦意濃起得早,后來才知道對方從不和她在一張床上過夜。
秦意濃就像無數(shù)個謎題組成的迷宮,每一條路都彌漫潮濕的白霧,讓人眼花繚亂,看不穿,猜不透。她不無悵惘地想:不知道誰才能有那份幸運,拿到這所迷宮的鑰匙,找到里面的寶藏。
唐若遙眼神飄忽了一瞬,思緒跟著飄遠。
在那張酒桌上,眾人歡笑刺耳,她渾渾噩噩,渾身的細胞都在叫囂著逃離,但她不能,只能死死地咬住牙關(guān),任憑口腔里彌漫淡淡的血腥味,將發(fā)白的指尖掐進掌心。
桌上的人一直在說話,說了什么唐若遙全然沒聽清。
旁人的男人叫了聲她的名字。
她像驚弓之鳥一樣劇烈地抖了一下,才惶然地抬起頭,一眼撞入一雙漆黑如墨的眼眸內(nèi),不由怔了怔。
包廂頂上華麗的玻璃吊燈晃眼,秦意濃的臉艷光四射,奪去了所有的光華。
女人一手慵懶地支著下巴,另一手纖指如玉蔥,指著她的方向,唇角勾著一抹漫不經(jīng)心的笑意,語氣輕飄飄的,卻透著不容拒絕的強勢。
“我要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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