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死盯著她身影的我,重重踩了一腳剎車,車子便開始奮力的抵抗著慣性,而我則抵抗著因為血液供給不夠而帶來的窒息感。此刻,我就像一架失控的飛機,在拼命的迫降,而她站著的那個角落,就是這個世界上我唯一能夠降落的地方。
車子終于在一棵梧桐樹的旁邊停穩(wěn),我迅速的解開了安全帶,然后打開車門向她站著的那個地方狂奔而去……她的樣子就這么在我的視線中越來越清晰,她的氣質沒有改變,只是削瘦了一些,看上去有些落寞……可即便如此,整條郁金香路上的燈火也都好像是為她而亮著的,好讓我不錯過她每一個變化的表情,和一如既往的美麗……這一刻,我覺得自己是活著的,我能感受到自己與街上那些形形**的建筑物,其實并沒有太多的距離,她也一樣。
我在她的身邊停下了腳步,她沒有避開我,我們用一樣的目光看著對方……僅僅一剎那,我便想與她保持最近的距離,然后告訴她離開之后所發(fā)生的一切……我們失去了那個親切的奶奶,至此,世界里充滿了太多來不及去改變的遺憾,可是我并沒有放棄努力,我努力的讓自己活著、等待有朝一日,能回到從前那段最快樂的時光……
是的,在我心中,最快樂的莫過于我們一起創(chuàng)立了“艾橋琴行”,我們在那樣的時光里,忙碌卻充實,也很容易滿足,所以哪怕只是在便利店的門口吃上一根玉米或者抽上一支煙,都會感到輕松和愜意。
此刻,即便我能藏住心中的萬千情緒,卻不能讓心跳變得正常,所以我看上去面無表情卻喘息著對她說道:“好久不見,兩年了……”
她看著我,又轉移了目光,好像看向了最遙遠的天邊,那里沒有云彩,只有漫天的繁星,在不太真實的閃爍著。而我一直看著她,看到的只是那天她離開時,我在心中將她想了一萬遍的樣子……我沒有覺得此刻的她太陌生,也不敢和她太親近,雖然我依然叫江橋,她也依然是肖艾,但我們的身份卻變了。
她淡淡一笑,然后回道:“不好意思,我不認識你……”
當她這么說的時候,我不知道自己的心中是什么滋味,我只是向她面前又走了一步,許久才說道:“如果你不是肖艾,為什么要來這里?……你放眼看看,雖然老巷子和那個廢棄的紡織廠都不在了,但是身后的便利店卻還在,你曾經(jīng)在這里等過我……和今天晚上一樣,也很冷!”
她依舊冷淡的回道:“我是叫肖艾,但是我不認識你……”
“那你為什么會出現(xiàn)在這里?你再往左手邊45度的地方看看,我們曾經(jīng)開的琴行就在那里?!?
“我一路走過來,沒有發(fā)現(xiàn)這條街上有什么琴行……你認錯人了,我不是你要找的那個肖艾?!?
我的心中一陣失望,一陣絞痛,我真的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要對無情的她說出這些自以為能拉近距離的話?就算此刻的她可以感同身受,又能怎樣?何況,她看上去是這么的冷漠。
我低下頭,用腳踩著別人扔下的煙頭,許久才還了她一個笑容,說道:“我曾經(jīng)設想過一萬種我們重逢后的畫面,唯獨沒有能設想出現(xiàn)在這幅場景,可這并不是我的疏忽,我之所以不平靜,是因為我的心還沒有死透,但你的心看上去卻死了……呵呵,這樣挺好的,真的挺好的……可是我卻說不出好在哪兒!這種感覺真是臭透了!”
這一次,她沒有看著我,沉默了很久之后才回道:“所以你把我當做一個陌生人就可以了,那樣你什么感覺都不會有?!?
我強顏笑著,然后咬牙說道:“好,那我就當沒有這個夜晚!”
似乎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復,她在隨后便轉身向對面的街道走去,那里停了一輛并不起眼的豐田卡羅拉。直到她開著車徹底消失在我的視線中,我這才想起,她只是出道還沒有成名,所以她的經(jīng)濟狀況恐怕并沒有我潛意識里想的那么好,我因此有些痛心,卻不知道還能做些什么……
至她離開后,我獨自一人坐在便利店的門口,沒有吸煙,只是盡力的望著眼前的一切,可是每當我想看向最遙遠的那個地方時,我的視線就會被拔地而起的郁金香酒店擋住,好似這條路就是我的宿命,我走不出,也忘不掉!
……
一直到深夜,我才回到了二四巷,然后不出意外的失眠了,于是我親眼目睹了黑夜和白天的轉換。
清晨時,我終于放棄了睡覺的打算,起來簡單洗漱之后,便去了“郁金香酒店”。
此時,早晨雖然清冷,但也隱隱有了春天的味道,因為路邊已經(jīng)有不少植物開始煥發(fā)出新的生機,如果今天是個大晴天的話,中午的氣溫突破15攝氏度,也是有可能的。
等我到達的時候,現(xiàn)場已經(jīng)準備就緒,而五星級酒店的開業(yè)不同于普通的小門面,我在酒店門前的停車場上看到了不少媒體的車輛,估計待會兒可能會有一個媒體發(fā)布會……
據(jù)我所知,在酒店開業(yè)的這一天,好幾對南京的知名人士也選擇了在這里舉辦婚禮,這種喜上加喜的場景,讓曾經(jīng)普普通通的郁金香路顯得格外繁忙,甚至影響了交通,因為社會各界趕來參加婚禮和開業(yè)的熱心人士已經(jīng)超過了郁金香路的正常負荷,而我也在這種繁忙中再次見識到了人脈的力量,哪怕“郁金香”酒店頂著五星級的名頭閃亮開業(yè),但停車場此刻也因為不堪重負而癱瘓,而我在保安的引導下,只得將車子停在了另一片備用的停車場上,然后步行進入到了場內。
九點時,酒店的開業(yè)慶典準時舉行,但是楊瑾卻依然低調,所以她并沒有發(fā)表任何講話,而一直代替她活躍的是酒店的總裁……
我下意識往站在自己身邊的金秋看了一眼,原本總裁這個位置是屬于她的,可因為一些變故,她和我一起淪落到了上海。也許,淪落這個詞對現(xiàn)在的她而并不準確,但是相比于此刻那個意氣風發(fā)的酒店女總裁,她多少還是有點失意的,盡管她看上去還是那幅未曾變過的表情。
而我則沒有太將心思放在這場浩大的開業(yè)儀式上,我仍在想著昨天那個很小的夜晚。說它小,是因為我的每一個情緒都是那么的細微卻又非常真實……天知道,我當時是多么的想擁住她,然后用一種特殊的能力,讓一切都回到我們初次相見的那一天,可最后卻又好像被她袁太太的身份給壓死了,以至于用那么一種讓人感到絕望的方式結束了我們重逢后的第一個夜晚。
同時,我心中還有非常強烈的疑問,為什么她會獨自出現(xiàn)在郁金香路,而作為她丈夫兼制作人的袁真又為什么至始至終都沒有出現(xiàn)過?
“橋哥,你在想什么呢?”
我回頭看去,與我說話的人是來遲了的趙牧,我強顏笑了笑,然后回道:“沒想什么,就是不大習慣這個場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