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向他問道:“今天怎么有空來這邊了?”
“心累,除了你,不知道還能跟誰聊一聊……”
“因為蘇菡嗎?”
喬野點頭,然后嫻熟的給自己點上了一支煙,他聲音沙啞的回道:“為了爭奪孩子的撫養(yǎng)權,秦苗和蘇菡已經鬧上法庭了,倆人誰都沒有給對方一點私下談判的余地,上來就是殺招?!?
“你呢,是什么心情?”
喬野一聲重重嘆息后回道:“本來我也抱著必須要拿回孩子撫養(yǎng)權的決心,可當蘇菡真的站在我面前,哭著求我放她和孩子一馬時,我的信念就動搖了……因為我覺得自己特別混蛋,好像只是把她當成了一個生育工具,然后用錢打發(fā)了?!?
聽喬野這么說,我心中也不禁感到沉重,可他和蘇菡牽扯的這些年,如果用一種極端的眼光去看,確實就是他說的這個樣子。
我過了很久才又向他問道:“那秦苗呢,秦苗現(xiàn)在是什么態(tài)度?”
喬野低下了頭,他無比自責的說道:“我更對不起秦苗!……我不傻,她之所以這么做,并不是因為她自己有多想要這個孩子,她只是為了不想讓我的人生有遺憾……我真是不知道,自己這些年都做的是什么孽,如果能早點收起玩心放在事業(yè)上,生活中和秦苗好好過,不就沒有現(xiàn)在這種解不開的局面了嘛!”
我感觸很深的回道:“說出這些話,真不知道你是變心了,還是成熟了。”
喬野很肯定的說道:“是成熟了,可這種成熟的代價也太大了點兒,我徹底改變了兩個女人的人生,可他媽最讓人難過的是,這種改變和美好沒有半毛錢關系,卻生生把她們一個個都逼上了絕路!”
眼前痛苦的喬野不禁讓我又想到了自己和肖艾,我是不是應該感謝命運的安排呢?
或許應該感謝,因為她的離開,讓我們之間的悲劇就停止在了這個地方,我們之間再也沒有互相傷害的機會了,而我是不是也該放下那份固守了很久的執(zhí)念,嘗試去接受新的生活,和未來可能出現(xiàn)的新戀情?
……
我和喬野各自沉寂了一會兒之后,他又想起了什么似的說道:“對了,陳藝托我給你個東西?!?
“什么?”
喬野也沒有多說話,她從自己的公文包里拿出了一張喜帖扔在了我的面前,回道:“你自己看?!?
我的心就在這一個瞬間收緊了,然后便感覺到一股熱血向上涌動著,這一天終于還是來了……這個和我一起長大,關心了我20多年的姑娘就要結婚了,從此我不在是她的自由之地,她也不是我的信仰。
我輕輕打開了喜帖,然后看著陳藝和王澤的合照,好似很熟悉,又好像無比陌生,我的指尖微微有些顫抖,便趕忙從煙盒里抽出一支煙點上,然后又笑了笑,將喜帖放回到了桌子上,自自語道:“挺好的,她要結婚了?!?
喬野看了看我,也輕描淡寫的回道:“是挺好的。郎才女貌、門當戶對!”
我忽然便覺得火爐里的火燒的太旺,身上是一陣燥熱,繼而一秒都不想在酒吧里待著,我將自己身上的皮外套脫了下來,隨手扔在桌子上后,便走出了酒吧。然后將自己完全置身在屋外的天寒地凍中,卻不知道該往哪個方向走,我就這么迷失了……
片刻后,喬野來到了我的身邊,他拍了拍我的肩,說道:“我能理解你現(xiàn)在的心情,畢竟是自己愛過這么多年的女人要結婚了,即便已經沒有情愛上的關系,心里多少也會失落的。”
“我不是失落,更不是不祝福她,只是感覺到一個時代和青春結束了;我也不遺憾,更沒有難過,只是看到了無數個在這二十年多年里發(fā)生的畫面,這些畫面里有我也有她……”
我張著嘴,卻有點說不下去了,喬野順勢往我的嘴里塞了一根煙,然后幫我點上。
我深深吸了一口,這才又笑了笑說道:“當年,我穿著開襠褲,她扎著馬尾辮,就這么在那條小巷子里踩著時間奔跑著,她從來沒有跑在我的前面……直到現(xiàn)在我才知道,她并不是跑不過我,只是想跟著我的腳步盼著我幸福快樂……呵呵,沒什么值得痛苦的,如今只是角色互換了一下,我也該站在她的背后看著她幸福,她也確實做到了,因為不會有人質疑,她嫁給王澤是一個錯誤的選擇……作為這么多年的朋友,你們也一定挺為她感到高興的吧?”
“是挺為她感到高興的……我還能說點什么呢?”
“什么也不用說,等過完年,哥兒幾個一起開開心心的去看著她出嫁就好了……就沖著從小一起長大的感情,我們也夠資格做她娘家的兄弟了,咱們得告訴王澤,要好好對她……要不然,咱們不答應。”
我一邊說,一邊走出了夢想樹的院子,喬野也跟著我的腳步走了出去,他就在我身后像個神經病患者似的,聲嘶力竭的唱了起來:“把青春獻給身后那座輝煌的都市,為了這個美夢我們付出這代價;把愛情留給我身邊最真心的姑娘,你陪我歌唱,陪我流浪,陪我兩敗俱傷;一直到現(xiàn)在,才突然明白,我夢寐以求,是真愛和自由;想帶上你私奔、奔向最遙遠城鎮(zhèn);想帶上你私奔,去做最幸福的人……”
“唱你媽的魂??!”
我轉身怒視著他,他卻更大聲了,唱的我肝直顫……他又大笑著說道:“江橋,時間就是一把刀,將我們的人生切成一段又一段……今年的這一刀最狠,我們的青春完了、我們的自由也完了、連我們的臉也被這現(xiàn)實生活給活活打腫了!”
喬野一邊說,一邊扯掉了身上的毛衣和內衣,露出一身結實的肌肉,然后“噗通”一聲就跳進了身邊那條我們用來做景觀的小河流里,水只有半人深,卻可以凍死人。
喬野一邊抹臉,一邊哆嗦著沖我喊道:“江橋,你不是一直說,水里比天空更自由嘛!覺得過不下去的時候就下水游一圈,現(xiàn)在我已經脫了褲子下來了,你有種也下來游一圈嗎?……這河水他媽的冰涼刺骨!”
這一刻,我仿佛真的看到了自己的青春在撲騰的水花中散場了,那就索性放肆一把吧,然后用這種極端的方式去告別死去的青春和年輕的愛情,還有那些曾經刻骨銘心卻終究未能在一起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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