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倒沒有因為這個問題的愚蠢而生氣,卻笑了笑對我說道:“我要早點認識你,就在你家過年了……這個巷子里面最有小時候過年的味道,外面的城市太冷漠!”
我也笑了笑:“今年一起過,也不遲?!?
“嗯。”她點了點頭,隨后又看著布滿晚霞的天空一陣入神,直到她的手機在口袋里響了起來。
這個電話是袁真打給她的,她接完電話后,便伸出手對我說道:“江橋,我去找袁真了,你的車子給我用一下?!?
我從口袋里將車鑰匙掏給了她,然后又看著她從院墻上跳了下去,我心中的難過忽然就這么淡了一些,因為去臺灣之前,她要告別的不只是我一個,而袁真和她的情誼卻比我更久、更深。
……
肖艾離開后,夜晚仿佛在一瞬間就來了,我獨自坐在院墻上,以享受的心情給自己點了一支煙,這是我整個下午抽的第一支煙,我被冷風吹得格外清醒,以至于我看透了世事,看透了聚散離合。
巷子里又傳來了一陣自信有力的腳步聲。下一刻,金秋便拎了一只方便袋出現(xiàn)在了我的面前,她看著坐在院墻上抽煙的我,說道:“江橋,你坐在院墻上做什么?……是不是又覺得這個世界對不起你了?”
“孫子才有這樣的想法……”我說著便從院墻上跳了下去,卻沒有肖艾的柔韌性,一個踉蹌差點坐在地上,而手中的煙也好死不活的戳在了自己外套的口袋上,一股焦味隨之傳來。
我嚇得趕忙將外套脫了下來,然后扔在地上,用腳踩滅了衣服上的火星,嘴里嘀咕著罵了一句:“我.操……”
金秋幸災樂禍的看著我。
“看什么看,這是好兆頭,來年紅紅火火……”
“那你倒是讓它燒啊,踩熄了干嘛?”
我不理會金秋的擠兌,從地上撿起那件被燒出一個洞的外套又穿在了自己的身上,然后轉(zhuǎn)移了話題向金秋問道:“你來找我做什么?”
“我爸前幾天和朋友一起去打獵,打了幾只野兔,送兩只給你,留你過年吃?!?
我喜滋滋的從金秋手中接過了方便袋,因為野兔肉真的好吃,然后又去小院摘了幾把自己種的大蒜給了金秋,讓她帶回去??上也火B(yǎng)雞鴨,要不然也會送幾只給她的,因為這些年我從老金家得到的小恩小惠實在太多了,自己卻沒什么能送得出手的東西。
“我不要,味兒太大了,弄得車里都是?!?
“放后備箱、放后備箱……過年蔬菜都貴,花那冤枉錢做什么!”我一邊說,一邊將捆好的蒜塞到了金秋的手上。
金秋提著大蒜,又向我問道:“江橋,咖啡店想好轉(zhuǎn)不轉(zhuǎn)了嗎?”
我不耐煩的回道:“不轉(zhuǎn)?!?
“聽我一句勸,趕緊轉(zhuǎn)了吧,這個咖啡店開不長,何必浪費自己寶貴的時間呢……對了,我有一個想法,明年我想把婚禮執(zhí)行這塊分離出去,外包給其他公司做,你有沒有興趣呢?”
我瞥了金秋一眼,回道:“你的如意算盤打得可真好,誰不知道執(zhí)行部分是最累的,到時候你們上游的公司在成本上管控的嚴,我可什么錢都賺不到!”
金秋有些不高興:“江橋,你潛意識里就認為我金秋是個會坑你的人嗎?……我想和你合作,只是想降低你的創(chuàng)業(yè)風險,畢竟有了穩(wěn)定的業(yè)務量做支撐,而我這邊把最繁瑣的執(zhí)行,外包出去,也有更多的精力去發(fā)展新的項目,這明明就是一件雙贏的事情,你怎么就沒有一點合作意識呢?”
“呵呵,我人生格局小的缺點在你爸眼里可是優(yōu)點!……我適合做個居家男人?!?
“你少拿這個梗惡心我。”
金秋又被我給氣到了,她將我送給她們家的大蒜扔在了地上,隨即便往巷子外走去,我卻看著她的背影有些得意的笑著。我覺得,金秋可以用她的智慧去欺負這個世界,但被這個世界欺負著的我,卻敢欺負她,這是多么大的樂趣!
……
夜色漸漸降臨,鞭炮的聲音也開始密集了起來。因為肖艾去赴袁真的約,我也沒有把晚餐弄得太豐盛的心情,只是將中午剩下的飯炒了炒,然后坐在院門口的臺階上吃著。我不知道,是從什么開始喜歡以這種方式去看巷子里往來的人們……
這個晚上,趙牧也回來了,他給我?guī)砹艘恍┻M口的水果。聽他說,這是公司給他們發(fā)的年終福利,我也以此判斷出,肖總的出事并沒有影響“金鼎置業(yè)”的日常運營,只要在明年弄到一筆商業(yè)貸款,保住手上的幾個項目,金鼎置業(yè)復興還是有希望的。
“橋哥,今年除夕夜我就不回來了,明天我要和調(diào)研組去新加坡調(diào)研幾個項目,現(xiàn)在留給集團的時間不多了……”
“嗯,工作為重……對了,集團現(xiàn)在的運營還好嗎?”
趙牧回道:“董事會決定虧本轉(zhuǎn)讓幾個正在做的項目,再賣幾塊攢著的地皮,另外,明年集團會大規(guī)模的裁員,縮水之后,應該還是能夠維持住經(jīng)營的……”
我點了點頭,心中也不知道該悲、還是該喜,不過金鼎置業(yè)能保住也確實是不幸中的萬幸,畢竟這是肖總一輩子的心血。
這一次,趙牧沒有和我聊起肖艾,他坐了一會兒之后便離開了,而我又變得無所事事了起來,我似乎已經(jīng)習慣了有肖艾在我身邊的時光,她不在,我就容易變得無聊。
這不是什么好預兆,因為她就要去臺灣了,我們之間的聯(lián)系會在過完年后戛然而止,所以我不得不咬著牙去適應,而人的痛苦也就源于此。
有些人,是注定不能留的,因為她在離開后,會有更好的生活,而我已經(jīng)習慣了這種無力感,之前,我在陳藝的身上已經(jīng)體會過了。
快要十點的時候,手機在我的手中響了起來,是肖艾打來的電話,她的語氣有些迷糊:“江橋,你來新街口這邊接我一下,我和袁真都喝多了,你幫他訂個酒店。”
“嗯,你呢?也要訂酒店嗎?”
“我不用?!?
我應了一聲,肖艾已經(jīng)掛掉了電話。這個夜晚她和袁真都喝多了,我仿佛看到了他們在一起時的情形:兩個在世俗里流浪的人,把告別的力氣全部扔進了酒杯里,他們誰都不差,充滿才華,可是在離別的痛苦的面前,他們也沒有被我這個平凡人更高級。
醉,是一種代價,也是一種釋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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