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漸漸來臨,我的世界卻在陸續(xù)亮起的街燈中變得簡單了起來,我又翻進(jìn)了那座廢棄的紡織廠,就坐在二號車間的臺階上,不遠(yuǎn)的對面是那輛報廢的解放卡車,我隱隱還能記得江繼友開著這輛車去接我放學(xué)的畫面,雖然陳舊,但那些來自于同學(xué)羨慕的眼光依然是那么的真實。
我江橋,也曾因為這輛卡車和當(dāng)時會駕駛機(jī)動車的江繼友而被別人羨慕過。那是在九十年代!
想起這些,我又仰頭喝了一口最烈的老村長,沒有下酒的菜,只有無數(shù)說不出的苦痛,我緊閉著眼睛,劇烈的喘息著,也只有在這片僅僅我會注意的荒地中,我才敢如此放肆的呼吸……
我終于睜開眼,看著頭頂之上的天空,我在城市燈光渲染出的紅色中有些暈眩,我又逆著光看到了許多過去的畫面,那時候的江橋還有信仰,因為有一個和我一樣年紀(jì)的女孩關(guān)心著我,心疼著我……
我記得,她背著書包將我從游戲機(jī)廳里揪出來的樣子,她沒有像大人一樣批評我,還請我吃了那時一塊錢可以買三塊的蔥油餅。
我不會忘記,自己和校外的混混打架,腦袋被板磚拍出了豁口,她騎著自行車一邊哭,一邊將我送去醫(yī)院的心疼和緊張。我暗暗發(fā)過誓,長大后就要娶一個她這樣的女人,再一起生一個像她一樣的女兒,我一點也不介意我的生命中全是她和她的影子,因為她就是我活著的信仰。
我的手指有些顫抖,可我還是燃燒著憤怒的火焰,猛喝了一口白酒。如果我愿意,我可以回憶出一千件這樣的事情;如果我愿意,我的一輩子可以完全靠這樣的回憶活著……
到底是什么謀殺了我們的曾經(jīng)?又是什么讓我無法去喜歡現(xiàn)在的生活?
我有點想念過去的日子了,可我更該在現(xiàn)在的生活中自強不息,因為我要面對的是未來,而不是那些總讓我懷念著的過去……
可我就是會在喝醉的時候想起她,我喜歡這種想她的感覺,也為我們終究不能在一起而痛心,因為她曾是這個世界上對我最好的女人。
我終于握住酒瓶,平躺在二號車間的草地上,我發(fā)現(xiàn)我弄丟了自己的信仰。曾經(jīng),我不想為了驕傲、為了尊重、為了奢華而活著,我只想為她活。可她現(xiàn)在已經(jīng)從我的生命中走遠(yuǎn)了,我又在為了什么而活?
金秋罵的沒錯,我就是一個不會創(chuàng)造價值的垃圾,我連自己的信仰都沒有辦法守住,還用怯懦和無能將自己的世界搞得一片烏煙瘴氣。
被煩惱困擾著的夜晚是多么的難熬,我將酒瓶留在了廢棄的紡織廠里,帶著還有半包沒抽的煙坐在了陳藝家院子前的臺階上,黑夜里,我仿佛還能聽到陳藝那熟悉的腳步聲。
我終于在自己幻想出的腳步聲中有些累了,一陣寒風(fēng)吹來,時間就好像回到了10多年前,她就坐在我的自行車后面,替我掖緊了衣服,不厭其煩的告訴我,今天老師留下的作業(yè)回去不要忘記寫……
我用最后的意識笑了笑,漸漸在這陣叮嚀的溫暖中小睡了過去……
……
次日,我?guī)е^痛起了床,我依稀記得昨晚是一個鄰居將我從陳藝家門口叫醒的,然后又送我回了家,我受了點風(fēng)寒,所以身體狀況并不是特別好,我一直在咳嗽……
給自己買了早飯,只是勉強吃了一些,便去了咖啡店。我依然在為缺失了店長而憂愁,而當(dāng)務(wù)之急,更需要招聘一個可以替代的咖啡師,因為管理上的事情我可以兼顧一些,而咖啡師卻是不能或缺的。
我開始主動打電話和一些前段時間有求職需求的咖啡師們聯(lián)系,可一個上午下來,那些咖啡師要不已經(jīng)有了工作,要不自己開了咖啡店,再不就去了其他城市,我一點收獲都沒有。
一籌莫展中,我終于想起了季小偉,他的咖啡店在揚州做的不錯,也應(yīng)該結(jié)識了不少的咖啡師,我希望他能給我介紹一個,或者從他店里暫時借一個過來也行,總之我要頂住過年來臨前的這段時間。
我給季小偉打了電話,他說自己就在南京陪著女朋友,讓我去夫子廟那邊的一家茶樓找他。
我當(dāng)即便開車去了夫子廟那邊,然后在季小偉說的那間茶樓找到了他,此刻他正和一群南京的朋友聊著天,我一時也不好開口和他說事情,便一直耐住性子等待著。
大約一個多小時過去,季小偉那群玩音樂的朋友才離開,他終于笑了笑向我問道:“說吧,找我是為了什么事兒?”
我趕忙回道:“我這邊咖啡店遇到一點麻煩,暫時缺一個咖啡師,我就想和你打聽、打聽,有沒有合適的咖啡師可以介紹的?!?
“喲,怎么在這當(dāng)口兒缺咖啡師啊……你知道的,這到了年尾,大家為了年終獎都不會輕易跳槽的!”
我充滿無奈的回道:“是啊,可這事兒不就被我給攤上了么!這不沒招了,才請你幫忙的嘛?!?
季小偉想了想說道:“就沖上次肖艾和袁真欠你的人情,這事兒我一定盡力!……我打電話問問先?!?
我點頭,季小偉開始撥打電話,可是一連十幾個電話打出去都被對方給回絕了,我又表示可以補發(fā)跳槽的年終獎,但仍沒有咖啡師動心。
又撥打了一個電話之后,季小偉對我說道:“江橋,還真有這么一個咖啡師,因為他女朋友在南京,倒是有意向來南京發(fā)展?!?
“水平怎么樣?”
“業(yè)內(nèi)拿過不少獎的,是個技術(shù)過硬的咖啡師,不過因為涉及到跳槽,再加上對你咖啡店的經(jīng)營能力和生存能力有顧慮,所以對方要求你一次性支付他兩年除獎金以外的全部工資,共計16萬塊錢?!?
我有點傻眼,我現(xiàn)在要到哪里去弄這筆錢?這不管是對我個人還是咖啡店而,都是一筆在承受范圍外的巨款。
季小偉好似看出了為難,他對我說道:“這事兒也不能怪人家這么干,畢竟現(xiàn)在咖啡店倒閉的幾率太大,誰也不能拿自己的職業(yè)前途開玩笑,何況還是這種水平比較高的咖啡師……江橋,要不這樣吧,你讓陳藝出面做個擔(dān)保,寫個擔(dān)保書,陳藝是公眾人物,這事兒只要能認(rèn)她說話,對方也就沒什么顧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