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低聲回道,然后又抬起頭看著頭頂之上萬里無云的世界說道:“我曾經(jīng)也有過做大款的夢,我夢想自己有一輛奔馳越野車,在市郊的地方有一套三層樓的別墅,但是這并不代表我貪圖物質(zhì)生活,我只是……只是不想別人看到我江橋時,永遠(yuǎn)是那副輕賤的目光;我更不想,有一天我要娶自己所愛的人時,沒有積蓄,只有一間巴掌大的房子……其實,這些年我是有危機(jī)感的,不過能力有限,我只能在這個年紀(jì)做到現(xiàn)在這個程度了,我真的沒有辦法跨過窮人和富人之間相隔的那個界限?!?
“這是你第一次和我說這些。”
“這種因為自己無能而抱怨的話,我不想在你面前說……你知道為什么從前,你每次不順著我的心意,我就沖著你大聲說話,沖著你吼嗎?……因為我活得真的很沒有底氣,我只能可悲又幼稚的用這種方式在你面前獲得一些存在感!”
陳藝看著我,眼神中有一絲溫柔,卻終究沒有回應(yīng)我什么,而我們在麗江的敞開心扉也似乎來得太遲了。我有點不太懂,為什么我們戀愛的時候,卻從來沒有過一次這么交心的談話?
……
喝完茶后已經(jīng)是小中午時分,我和陳藝站在茶樓外面的古街上,她給喬野打了個電話,讓他出來和我們一起吃中飯,而這是她待在麗江的最后一天,她必須要找喬野開誠布公的談一談了。
大約十一點的時候,我們和喬野在一家酒樓碰了面,找到位置坐下來后,喬野便點上了一支煙,然后沒精打采的用手撓著自己的臉。
陳藝也不急著切入正題,反而是先和我聊了一下麗江這邊的風(fēng)土人情,最后喬野終于憋不住了,對陳藝說道:“你先別顧著和江橋說話了,你來麗江是秦苗指使的吧?……如果是的話,那我告訴你沒戲,我一時半會兒肯定不會回南京的,我就在麗江等著!”
陳藝喝了一口茶,不慌不忙的回道:“我來麗江和苗苗沒有什么關(guān)系,我就是想親眼看看一個人能墮落到什么程度。”
“你說我在墮落?”
“難道不是嗎?這些年,你從來看不見秦苗為你做了些什么,你問問自己,你真的活得很心安理得嗎?”
喬野一點也不在意的回道:“我當(dāng)然活得心安理得,因為我從來沒有對不起別人,都是他們對不起我……你去問問秦苗,我們結(jié)婚前,我有沒有告訴她,我這輩子都不會愛上她的,她自己硬是要往我的生活里闖,我有什么辦法?”
陳藝的語氣有些不悅:“那你還真是而有信,這些年你和誰都能親近,唯獨把秦苗當(dāng)外人了?!?
“你的說法不對,你根本不了解我和秦苗結(jié)婚時有多絕望,我現(xiàn)在做的一切只是迎著絕望逆流而上,我要為自己想要的生活再爭取一次,否則我一輩子都不會快樂的?!?
“那你有沒有想過自己這么做,秦苗會不會快樂?”
喬野想也不想的回道:“我又不愛她,我為什么管她快樂不快樂……陳藝,你不會真的以為婚姻大過天吧?……我告訴你,婚姻要是真的這么管用,我就不至于痛苦了這么多年……在我眼里,婚姻就他媽是愛情的墳?zāi)梗鼩Я宋业囊磺?,毀了我的一生……?
喬野越說越激動,他用手指將餐桌敲的“噼里啪啦”作響,而這種行為更加證明了他是個難以溝通的直性子,哪怕他交談的對象是陳藝這個并沒有什么侵略性的女人。
我終于看不下去了,接過喬野的話說道:“你在這兒天花亂墜的想著,沒有人阻止的了你,可是你能保證蘇菡也是這么想的嗎?……如果她也這么想,她就不會這么刻意的躲著你喬野了……作為你的兄弟,我真的挺為你感到可悲的,因為你一直傻逼似的把愛情當(dāng)成了生活,可你忘不掉的蘇菡卻把生活當(dāng)成了愛情……她心里已經(jīng)沒有你了,她最愛的是生活,你看不見她已經(jīng)是麗江最成功的酒吧老板娘了嗎?而你卻只是在南京開了一個破賓館,暗無天日!”
說完這些,我已經(jīng)做好了喬野要大發(fā)雷霆的準(zhǔn)備,我覺得這番話刺痛了他心中最脆弱的地方,但我只能這么做,我必須先置他于死地,而后他才能破繭重生。
喬野想象中的暴怒并沒有來,他看了看我,又看了看陳藝,冷笑道:“你倆就別跑來勸我了,你們說的那些話,我都懂,可是一點屁用也沒有……陳藝,你和江橋分手了是吧?江橋,你對南藝的那個丫頭有鬼心思,也沒錯吧?……”
我和陳藝都沒有說話,我們都不知道喬野此刻說起這些按的是什么心。
喬野又說道:“好吧,我把話再說明白點……陳藝,書香門第的大小姐,爸媽都是管文化教育的國家干部,他們壓根就看不上江橋,這是你們矛盾的基礎(chǔ)。江橋活在這種矛盾中一定很痛苦,所以沒事兒就會從南藝那個丫頭身上找點安慰……現(xiàn)在好了,你們分手了!陳藝嘛,一個不愁嫁的女人,身邊比江橋優(yōu)秀一百倍的男人多的是!江橋呢,繼續(xù)從那個丫頭身上找安慰,找存在感,看上去相安無事,一片和諧……可是,我喬野今天就把丑話放在這兒了。陳藝,有種你就找個江橋以外的男人嫁了,江橋你也繼續(xù)把自己包裝成一個成人之美的偽圣人,然后你倆就一起后悔去吧,因為在這個世界上再也找不到一個陪了江橋20多年的陳藝,也找不到陪了陳藝20多年的江橋……你倆才是徹頭徹尾的悲??!還好意思來勸我喬野,我比你們誰都活得明白!”
喬野說完這些便憤恨的將手中的煙按滅在我們眼前的煙灰缸里,然后頭也不回的離開了酒樓,而餐桌旁只剩下了我和陳藝,還有死一般的寂靜。
這時,服務(wù)員終于將我們點的第一個菜端到了桌子上,可是這依然沒能打破我們之間的沉默,只有我拿起筷子吃著,而陳藝卻一直心事重重的看著窗外的世界。
我不確定此刻的她在想些什么,但可以確定我們沒能成功的勸住喬野,他還是我行我素的等待著蘇菡的回來,而現(xiàn)在能讓他死心的恐怕也就只有蘇菡了,可是蘇菡會讓他死心嗎?
我無法確定這本來就很難被確定的事情,我想:我該靜靜的等待,因為喬野和蘇菡之間一定會有一個結(jié)果的。只可惜,明天就要離去的陳藝恐怕已經(jīng)看不到這個結(jié)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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