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陰暗破舊的民宅中，指針指向五點。

一雙瘦骨嶙峋的手顫抖地握住鼠標(biāo)，飛快點擊隱藏在文件夾深處的軟件圖標(biāo)。

片刻后，一副簡陋的畫面出現(xiàn)在了屏幕上。

那是原始像素游戲才會有的畫面質(zhì)量，黑底紅線，屏幕中央是座簡陋的正方形小屋，屏幕右下角有叢金色的花。小屋內(nèi)看上去空空如也，但如果你仔細看，能在角落里看到一枚非?？蓱z的銀幣。

見此情形，他臉上掛滿了絕望神情，嘴唇顫抖起來，露出滿口爛牙。

他絕望地捂住嘴，再次向屏幕下角看去。那里用聯(lián)合國通用工作語寫滿了六行文字，其中屬于漢語的那行是：

賬戶余額：1比特幣。

房間主人站起身，漫無目的走了起來，他撞翻了房間正中的茶幾，撞翻了屋子正中的茶幾，桌上僅存的白色毒丨品粉末飄散了一些，他趕忙蹲下來收拾，可那些東西實在太少，他舔了兩下桌面就什么都沒有了。

這讓他再次站起身，忍不住啃噬手腕。

木地板發(fā)出的吱呀聲越來越急促，應(yīng)和著隔丨壁妓丨女凄厲的叫丨床聲，整個空間變得越來越焦躁。他再也無法忍耐下去，走到桌邊拿起針管，想朝自己太陽穴扎去。

就在此刻，音響里傳出叮當(dāng)一記輕響。

他以為自己出現(xiàn)幻聽，茫然地尋找著聲響來源，房間里依舊很黑暗很混亂，這讓他甚至沒有注意到電腦屏幕上，正從小屋天花板上飄落的一枚銀幣。

針尖抵在太陽穴上，他只要稍一用力就可以結(jié)束自己的生命。

忽然間，那枚小銀幣像按動了什么開關(guān)，數(shù)不清銀色亮點從天而降，那些亮點由小至大，仿若雪花般紛紛揚揚，并最終變成一枚枚銀幣堆積在屏幕下方。

同樣是六行文字緩緩降下，停留在錢堆上方。

房間主人咧開嘴，露出鮮紅的嘴唇黃到發(fā)黑的牙齒，無聲地瘋狂大笑起來。

第二回合：目標(biāo)人物存活，游戲繼續(xù)。

……

紙醉金迷的酒吧中，藍眼綠發(fā)的少女懶洋洋地坐在沙發(fā)里，杯子里的昂貴紅酒只剩下了一點殘底。

這個主題酒吧完全是扭曲的黑暗哥特式風(fēng)格，高昂的電子音和交叉迷離的射燈光線互相交織，空氣里彌漫著酒精和大丨麻的氣息，迷離的煙塵漂浮在空氣中。

少女目光迷離地掃過周圍的友人，伸手拽過身邊一位胖成豬的中年男人，她色丨情地咬住男人地耳垂，有錢人的口味奇怪一點也算不了什么大事。

臺上的□□已經(jīng)進行到最令人血脈噴張的步驟，玻璃舞臺邊音響炸開，但下一刻，少女的表情就產(chǎn)生了奇異的變化。因為她的手機發(fā)出一聲怪異的吟哦，既像痛苦，又像無邊的快感。少女猛地傾身向前，一把抓起手機，迫不及待地點開一個圖標(biāo)。

簡陋得只剩像素點的畫面閃現(xiàn)了出來，那是一個金庫，里面無數(shù)金幣堆積如山。但很快，一隊黑色的蟲子就爬了進來，它們盡情吞噬著這些金幣，與此同時，下方的數(shù)字也正在激烈的變幻著——從八位數(shù)到七位，再到六位、五位……最后變成了兩位。

黑蟲消失，金庫里的金幣只剩下了區(qū)區(qū)幾十枚，亂七八糟地散落在地面上，顯得無比寒酸——跟之前相比尤其如此。

男子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著這一切。

六種不同語組成的提示浮現(xiàn)了出來——

round2：thetargetisalive.tobecontinued……

少女抓起手機，重重砸在了地上。

地毯很厚，手機質(zhì)量很好，因此手機只是彈了幾下，就很快靜止了下來。

像素畫面的下方，一叢同樣簡陋的金色小花動了一動，仿佛正在隨風(fēng)飄搖。

…………

一幢豪華大樓中，歌手走出錄音室，一群人立刻圍了上去，噓寒問暖。歌手面帶溫和笑容地應(yīng)付著，對面的人臉上紛紛露出了如沐春風(fēng)般的愉悅表情。

五分鐘后，歌手出現(xiàn)在了同層的洗手間里，剛一關(guān)門，鏡子里的眼中就露出了極度厭倦的神色。

他輕蔑地往后看了一眼，靠在洗手臺上，掏出一根煙，點燃，深深吸了一口。

煙霧裊繞中，突然響起一聲吟哦，歌手一愣，拿出手機。

片刻后，他瘋狂地抓亂了自己的頭發(fā)，揮手重重把手機砸在了對面的鏡子上！

劇烈的響聲中，鏡子四分五裂，破碎的殘片短暫地映出了手機上的最后一個畫面——

六行不同語的文字背后，空空蕩蕩的簡陋房間里，唯一的金色，就是下方輕輕顫抖著的花瓣。

…………

城市里某間不起眼的面店，天色已經(jīng)完全黑透。

電扇掛在天花板上，呼啦啦吹著，白瓷磚貼到墻面一半，一圈桌子正對墻面擺放，中間有隔板隔開。

大部分客人都在埋頭吃面，并沒有很在乎液晶電視上正在播放的內(nèi)容，對于孤身上班族來說，下班后拖著疲憊軀體還要同陌生人拼桌堪比酷刑，因此雖然這里食物口感普通，但老板的布置異常貼心。

電視擺在正對廚房的位置，上面正播放一段警方押解罪犯的新聞，

“據(jù)本臺消息，犯罪嫌疑人沈戀已于今天傍晚被宏景警方成功緝拿歸案，警方發(fā)人拒絕透露任何案情相關(guān)內(nèi)容……”

四周警員的高大身材遮擋住中間那個瘦弱女人，她臉上還被套了黑色遮光袋，因此記者們什么也拍不到。

小面館的電視音量調(diào)得很低，甚至遮不住呼嚕嚕吸面的聲響。

畫面中，警車離開周瑞大廈廣場圖像一閃而逝，記者們閃光燈卻像要照亮夜空。

然而坐在面店角落的男人卻沒有抬頭看新聞的意思，他筆記本電腦還打開著，手指間或敲打鍵盤，像極了還在為工作加班忙碌的上班族。

他舉起醋瓶，倒了一些在碗碟里，露出一截襯衣袖口和看上去有些古舊的寶藍色袖扣。

這是老板正好將一碗紅油潑面端上，忙碌的客人終于屈尊抬頭，他隨意掃了了眼電視，卻非常認真地看向老板，有些謙卑和恭謹?shù)貑柕溃骸澳罱馊绾?？?

老板用手在白到刺眼的圍裙上擦了擦，無奈地搖了搖頭：“賠慘了?！?

客人張開嘴，將面條吸入口中，對著電腦屏幕，有些遺憾地喟嘆：“真是令人意想不到啊?！?

那時老板已經(jīng)走進廚房，并未聽到這句話。

而店里來了新的客人，正大喊著要兩碗紅油潑面。

半開放的廚房里，煤爐上的大鍋中漂浮著動物肢體，老板舉著鐵勺，從中舀起一大勺血一樣的紅油澆到面上，動作有種老派的優(yōu)雅，而整個空間濺起滋啦滋啦誘人聲響。

“但還不錯，很有意思?！?

老板微微弓身，像自自語，又像在應(yīng)答什么東西。

二

是夜。

宏景警局門口仍車水馬龍，門庭若市。不知因為傳說中的藥物作用還是今天市里動靜實在太大，連打架斗毆的小事件都比往日多了不少。更可怕的是前來協(xié)助調(diào)查的各級警員還有各地相關(guān)部門的調(diào)查人員陸續(xù)而來，像張小籠這樣的文員也被迫加班，在做接待登記，簡稱前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