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回事,這么早給我打電話?”刑從連很嚴肅問道。
“林顧問也在吧,上次我們查的那個群體案有階段性進展,我想跟你們聊兩句,這不看你們昨天那么忙,不好意思打擾你們,早上有空嗎?”
房間里太過安靜,他和刑從連的床也靠得很近,因此江潮說得每句話林辰都能聽得很清楚。
林辰點了點頭。
刑從連問:“你在哪?”
“在你們樓下啊?!?
江副隊長很理所當然地說道。
林辰深深吸了口氣,王朝完全像是沒聽見電話聲,依舊睡得很熟。
少年人的睡眠質量真是好到讓人氣不打一出來,刑從連直接起身,把王朝昨天換下的上衣泡到水池里,對于刑從連這樣不給留后路的做法,林辰只能表示贊賞。
雖然只睡了6個小時,但有人請早飯總是好的。
江潮給他們發(fā)了個定位,在快捷酒店附近的一間牛肉粉絲湯店等他們。
他們一進門,熱情的江隊長就拍著桌子說:“這家牛肉粉絲湯特別好,永川老字號,我剛給你們一人點了一碗,不夠還能加,我請?!?
林辰拉開椅子坐下,刑從連小聲對他說:“這家店我們家附近是不是也有?”
林辰看了看菜單上的店名,決心還是不要告訴江潮這家永川老字號其實是很普通的全國連鎖店。
服務員端上三大碗牛肉粉絲湯,清湯紅肉,綠色香菜點綴,刑從連掰開雙竹筷,仔細剔干凈上面的木刺,將之遞來過來,然后問江潮:“說正事吧。”
林辰捏著竹筷,刑從連總是在很不經(jīng)意細節(jié)里體現(xiàn)出心細如塵的一面來,實在是好情人的絕佳范本。
“我沒抓到幕后主使?!苯毖柿丝诳谒?,很郁悶地說道。
“怎么?”雖然他們兩地警方也有過對案件進展的溝通,但林辰確實不知道,江潮居然在近期間對幕后主使實施過抓捕行動,更令他沒想到的是,江潮口中的階段性進展竟是這么令人郁悶的事情。
“哎,林顧問,你也是知道的,那幫孩子都被洗腦洗得特別徹底,所以審訊過程非常非常麻煩,后來要不是你說請永川大學幾個心理學教授幫忙,我們這才能問出真正有價值的東西來。”
“嗯,繼續(xù)?!?
“根據(jù)一些學生的供述,我們確認了幕后主使者,是一個被他們成為‘美景先生’的40歲左右中年人?!?
“美景先生?”林辰停下筷子,打斷江潮。
“對吧,這名字是不是特別有病,像個島國人,不過這應該應該不是名字而是代號?!?
“良辰美景?!毙虖倪B忽然開口,“有文化啊。”
“哎哎,老刑你讓我繼續(xù)說你別打岔?!苯睋]揮手。
刑從連無奈地搖了搖頭,繼續(xù)低頭喝湯。
江潮說:“然后我們局技術員根據(jù)學生的描述,給那位美景先生畫了頭像,通緝令基本上貼滿全城了,就在四天前,有線報說在洪湖區(qū)一個新村里有人見過那個‘美景先生’,我們局的人去蹲了點,并決定在昨天實施抓捕行動,然后……撲了個空?!苯闭f著拍下筷子。
聽聞江潮這么說,林辰心理竟有種非常微妙的恐懼感,神秘莫測的美景先生,而宋聲聲一年多來音訊全,會不會這兩個人是同一人?
不過40歲左右,似乎和宋聲聲的年紀對不太上……
想到這里,林辰深深吸了口氣,刑從連竟也停下動作,蹙眉看著他,顯然刑從連又和他想到了一處。
林辰對江潮說:“可以把那位美景先生的畫像給我看看嗎?”
“什么叫可以不可以,我這不就是帶畫像來給您看的嗎?”
江潮說著,從資料袋里抽出一份通緝令來。
林辰將之打開,看著白紙上的素描頭像,他忽然松了口氣,然后又覺得他剛才的緊張簡直是種沒由來的職業(yè)病。
如果宋聲聲是美景先生的話,江潮肯定早就反應過來,怎會現(xiàn)在才來通知他們。
他再看向白紙上那位中年人,只覺得那位犯下滔天罪案的美景先生理應是長這樣。
中年人脖子里系這條棋盤格圍巾,帶黑框眼鏡,長相看著平淡無奇,但組合在一起卻有種特殊韻味,充滿了書卷氣以及歲月砥礪后的睿智光芒。
他很溫柔,能給你智慧的指引,無論男孩還是女孩,或許在睡夢里都祈盼過自己的父親是這個樣子的;他會把孩子抱上膝頭,用生動溫柔的語氣講一個童話;也會帶你去郊外,給你講解野外動植物;他什么都懂,卻從不炫耀,完美得不似常人。
總之,也大概只有這樣的人,才會有種讓人可以為他將生死置之度外的動人魅力。
林辰收回視線,將紙遞給刑從連。
刑從連看了一眼,很不以為意地疊起通緝令,塞在湯碗下,仿佛那只是個普通罪犯。
“知道這個美景先生的真實姓名嗎?”刑從連問。
“老刑啊,我要是現(xiàn)在還有主意,能過來找林顧問嘛!”江潮變了個諂媚的語氣,“我真沒轍了,什么都不知道,那個美景先生就像個鬼。”
“既然在新村里,那應該留下指紋吧,指紋檢驗做過了,信息庫里沒記錄?”
“沒有??!”
“哦,那真的是鬼那也沒事?!毙虖倪B說完,繼續(xù)喝湯,“不要太著急,總能抓住的?!?
“哎哎,林顧問你看看他這樣,一點都沒有同事間的友愛之情?!苯焙懿粷M地嘟囔。
林辰沉吟片刻,認真說:“可是只憑一副畫像,我也沒有什么更好的辦法?!?
“你不能再給他挖個坑,把他坑死,就像你對付李景天那樣?”
林辰搖了搖頭:“太冒險了,美景先生一看就是謹慎、狡猾、聰明至極的罪犯,他遠比李景天危險?!绷殖胶茑嵵貙闭f,“你一定要小心,再不能像上次那么魯莽。”
“我知道,但是我就是死了也要把人抓住啊?!苯焙懿灰詾橐獾卣f。
如果要非要以氣質類型來劃分,江潮是典型的多血質,活潑熱情,但很容易粗枝大葉,林辰深深看了他一眼,不知該怎么說,最后只好捅了捅刑從連。
刑從連會意,將筷子隔在碗上,對江潮說:“江潮……”
“干嘛?”
“你不怕死是不是?”
“當然不怕?!?
“那如果你身邊的同事,因為你的魯莽一個個死去,這樣你也不怕嗎?”
刑從連很嚴肅,甚至很威嚴,讓小店內的氣溫都下降起來。
江潮只被他看了一眼,就變得非常膽怯。
“下次不許再擅自行動,有什么問題,先通知我和林顧問。”他一錘定音道。
有時,林辰覺得,江潮就好像大齡版的王朝,但可惜,王朝是刑從連一手帶大的孩子,而江潮很顯然沒有那么好的運氣。
牛肉粉絲湯吃的很快,在刑從連那么說完以后,江潮也不敢反駁,可正因為沉默,一頓原本美好的早餐就變得索然無味起來。
江潮向他們表示感謝,匆匆離開。
他們則走回酒店房間,打開房間后,王朝居然已經(jīng)醒了。
少年人手里攢著那件小草莓t恤,光著上半身,電視不知何時打開了。
他用癡呆迷茫的眼神望著電視機里的畫面,然后木然轉頭,對他們說:“阿……阿辰老大……宋聲聲找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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