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凡有些身份地位的人,被質(zhì)問,總會不高興。
可付郝很謙虛甚至有些羞愧,他雙手合十、眼巴巴看著林辰,就差過去抱大腿。
不得不說,這招非常管用。
原本不茍笑的青年,竟低下頭,很不好意思地拿起桌上的證物袋,認(rèn)真回答:“這些白色石英砂,應(yīng)該來自沙盤。心理治療中有一類療法,名叫沙盤游戲,大致就是利用這樣的白沙和許多擺件,探索和整合人類心靈?!彼路鹪谒伎际裁?,說得很慢,很仔細(xì),“如果在沒有淘寶之前,一整套沙盤療法的器材售價在兩萬元以上,生產(chǎn)廠家和經(jīng)銷商都屈指可數(shù),但現(xiàn)在,你要追查白沙的來源會非常困難?!?
青年說話聲音有些清淡,但無論是那平和的眉眼還是端正的姿態(tài),都令一旁滿臉胡子的警官目瞪口呆。
該怎么說呢,在絕對的專業(yè)面前,一切妄加猜測都顯得太過小人之心了。
刑從連很難得地,有些羞愧。
只是,他的羞愧維持了短短數(shù)秒,便被青年接下來的話所打破。
“你放我走,保證以后不再出現(xiàn)在我面前,我就告訴你這些沙從哪來?!?
“好啊?!毙叹朦c沒猶豫,很爽快地回答,說完,他單手撐著下巴,饒有興味看著乖乖坐在審訊椅上的青年。
這下,換林辰詫異了,他認(rèn)真盯著刑警深綠色的雙眼,似乎能夠從里面看到真摯和誠信,他于是說:“小胖子手里的沙,是從我房里偷出來的,但其余尸體旁邊的白沙,我確實不知情?!?
刑從連點點頭,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
林辰?jīng)]有再說話,他看了眼自己的師弟,站起身來,想要離開。
刑從連靠上椅背,雙手抱臂,只是意味深長地看著青年略顯瘦削的背影,并沒有其他動作,看上去,好像真的要遵守承諾。
就在這時,輕微的震動聲同時從他和付郝身上傳出。
兩人對視一眼,各自接起電話。
“林先生?!毙虖倪B按住話筒,忽然叫住林辰,“我們等會去中心公園,正好可以順路送您回家,您稍等一會兒?!彼f得順其自然,毫無破綻,令人無法拒絕。
如果知道所謂的順路,是先去兇案現(xiàn)場的話,林辰一定不會坐上刑從連那輛吉普車。
案發(fā)地在中心公園,死者是30歲左右的年輕男性,在公園里鍛煉,從吊環(huán)上摔下來,死因可能是顱底骨折。
此時天已經(jīng)完全黑了,路燈光線稀薄,公園里的香樟樹輕輕隨風(fēng)搖曳,夜色中,警方拉起的黃色警戒線格外清晰。警戒線外圍了很多人,以至于完全看不清楚里面的情況。
刑從連踩了腳剎車,把車停人群外,他脫掉警服、拉上手剎、放下車窗,未等車?yán)锏娜朔磻?yīng)過來,他就敏捷地下車鎖門。
“林先生,就麻煩您再等會?!彼f著,朝車?yán)镒娜孙w了個吻,瀟灑跑遠(yuǎn)。
林辰坐在吉普車?yán)?,夜風(fēng)橫貫車窗而過,付郝完全不知該如何解釋,只能膽戰(zhàn)心驚地說:“師兄,你別生氣,刑隊長大概就是想送你回家而已。他人不壞,就是因為有四分之一俄羅斯血統(tǒng)和四分之一意大利血統(tǒng),所以為人比較奔放……”
“這兩個血統(tǒng)混起來,基本出不了正常人?!绷殖侥腥诉h(yuǎn)去的背影,這樣說。
刑從連當(dāng)然聽不到林辰對他的評價。
作為血統(tǒng)復(fù)雜的人類,他完全是能屈能伸的典范,他抓了抓頭發(fā),點了根煙,混進(jìn)圍觀人群,然后站在一個穿廣場舞裙的大媽身邊。
“阿姨,這怎么回事啊,這么多警察?!毙叹犻L叼著根煙,驚恐又好奇地戳了戳身邊的大媽。
“死了人呀!”大媽操著不標(biāo)準(zhǔn)的普通話,湊到刑從連耳邊說道。
“誰死啦,這是出大事了啊!”
“可不是大事嗎,小伙子我每天都看得到的,我昨天還和他一起鍛煉過類?!闭f起八卦,大媽非常熱情,“他不要太厲害噢,可以兩只腳勾著吊環(huán),這么倒過來。”邊說,大媽還激動地彎下腰演示,“就是這個樣子呀,然后吊環(huán)就斷掉了呀,他么就吧嗒摔下來,摔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