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敬巖皺了皺眉頭,然后眉頭舒展,側(cè)過身,示意視線中的年輕人繼續(xù)北上。
北涼都不在他眼中,慕容寶鼎許諾的北院大王都不在他眼中,一個徐鳳年算什么?
徐鳳年一閃而逝,留下笑聲,嘲諷之意重重錘打在更漏子的心口。
心如磐石的洪敬巖沒有因為徐鳳年的笑聲而影響心境,只是怔怔站立原地,捫心自問,“天下第一跟天下共主,無法兼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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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莽太平令為女帝打譜的那座皇宮廣場之上,憑空出現(xiàn)了一道飄忽不定的身影。
皇城震動。
身影一步步凌空登天,走到了大殿之頂,負手而立,似乎在遙望*城。片刻之后,煙消云散。
聞訊趕來的女帝抬頭望向先前那人所站的地方,并未動怒,只是略帶悲憫神色,輕聲笑道:“傻孩子,大勢所趨,就算北莽吃不下整座中原,小小北涼還是不在話下的,你一人僥幸舉世無敵又能如何,大不了就是第二個曹長卿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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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州邊境貧瘠荒涼,但越是如此,勞作越是艱辛,容不得半點松懈,否則哪能從老天爺牙縫里硬生生摳出活命的糧食,有一家三代五六口男丁百姓在綠洲沙田里耕作,不論老幼,汗水流淌。如今差不多整個北涼都知道北莽要大舉南侵了,富裕家庭已經(jīng)開始悄然動作,把值錢家當(dāng)要么往東要么往南遷徙,可是有能力躲避災(zāi)難的富人總歸是少數(shù),像這一家的窮人還是多數(shù),他們只能聽天由命,田地在哪兒,他們就只能留在哪兒,守著莊稼,守著收成,只能寄希望于那個年紀輕輕的新藩王,真的可以為他們扛下北莽鐵騎的潮水攻勢。老人其實并無太多遺憾了,好歹過了二十來年的太平日子,可就是有些放心不下家里的孩子們。一位白發(fā)蒼蒼的老農(nóng)看了眼跟隨長輩一起勞作的孫子,忍不住咧嘴笑了笑,這娃兒念書隨他爹,他爹又隨自個兒,都是瞧著書上那些字就頭疼,不過老人還是覺得多念一天書多識一個字也是好的,不算浪費銀錢。老人摸了摸被越來越毒辣日頭曬紅臉龐的孫子那顆小腦袋,讓他去蔭涼處歇息會兒,孩子嘿嘿一笑,小跑往田邊蹲著偷懶,結(jié)果仿佛瞧見了一個俊逸公子哥,可揉了揉眼睛后,又不見了,再揉,又瞧見了,這讓孩子摸不著頭腦,直到那人走到他身邊坐在田垠上,孩子才確定不是自己白天見鬼了,質(zhì)樸孩子壯起膽問道:“喝水不?”
那個在南則聚在北則散的身影微笑著搖搖頭,望著田間那些面朝黃土背朝天的身影,輕聲問道:“今年收成會好嗎?”
孩子愣了愣,憨憨說道:“年末雪大,該是不錯的吧?!?
那位公子哥笑問道:“家里有人投軍嗎?”
孩子難為情道:“沒呢,我爹以前倒是想去,可沒選上?!?
似乎是怕被身邊的公子哥看輕了,孩子一臉認真說道:“等我大些,一定要去的,殺北蠻子,掙大錢寄給家里,嗯,還有護著咱們家。還有,我告訴你啊,嘿,公子你可別跟其他說,咱們村里阿梅長得可好看了,可她一直不搭理我,我長大一定要娶她做媳婦兒,因為她姐就嫁了一個在邊關(guān)那邊當(dāng)兵的人,我前幾年見過一次,可威風(fēng)了!所以我也要去打仗!”
公子哥點了點頭,一大一小一起都忙里偷閑,望向遠方。
等孩子終于回過神,身邊的公子哥不知何時已經(jīng)離開。
孩子后知后覺,蹦跳起來,跟爺爺嚷嚷道:“我見著神仙了!”
老人笑了笑,直起腰抹了抹汗水,喃喃道:“這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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