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桃和大太太之間發(fā)生的事傳到宋積云耳朵里的時候,她剛剛從宋十一太爺家回來,正在紗櫥里更衣。
她端坐在鏡臺前,從紅漆鈿螺的盒子里挑出點香脂,一面輕柔地往手上抹涂,一面道:“后來呢?她們商量得怎么樣了?”
鄭嬤嬤不以為然地撇了撇嘴角,連“桃小姐”都不稱呼了,直接道:“宋桃說,正是為了天寶少爺,才不能讓宋老爺醒過來。不然她們被宋老爺打罵還是小,就怕到時候宋老爺遷怒到大太太的身上,開窯廠賺了錢,在外面花天酒地,學宋老爺?shù)哪切┖蠊酚鸭{小妾養(yǎng)外室,不敬重大太太。”
宋積云冷笑,低頭在妝奩里挑選要戴的頭飾:“那大太太怎么說?”
“大太太不太相信。說宋老爺非常吝嗇,出去喝個花酒都恨不得蹭別人的,應該不會吧?”鄭嬤嬤道,“宋桃就說是因為宋老爺現(xiàn)在沒錢。還說什么男人有錢就變壞,讓大太太別太相信宋老爺。還說,要是宋老爺把大太太放在眼里,就不會當著他們和仆婦的面都打大太太了?!?
宋積云想著等會不用出門,只用去陪錢氏用晚飯就行了,就挑了支紫藤絹花簪。
“大太太就有些動搖。”鄭嬤嬤見了,忙幫她簪上,還轉(zhuǎn)身去拿了個靶鏡,“宋桃見了,就說她這么做也是為了天寶少爺。要是宋老爺醒了,主持窯廠的事,以后他賺的錢想給誰就給誰?但她不一樣,她是姑娘家,總有一天要嫁人的。等她嫁人,天寶少爺也長大了,正好把窯廠的事交給天寶少爺打理,不比把窯廠讓宋老爺打理強上百倍?”
“所以,大太太動心了?!彼畏e云拿著靶鏡照著發(fā)間的絹花,覺得插著還挺好看的,滿意地笑了笑。
“嗯!”鄭嬤嬤點頭,幫宋積云收拾著鏡臺前的首飾,“大太太說,等宋桃掌握了窯廠的事,再讓宋老爺醒過來也不遲?!?
只怕宋桃不是這么想的。
宋積云頜首。
鄭嬤嬤遲疑了片刻,道:“不過,大太太也說了,怕您去了十一太爺那里之后,大家都知道宋老爺昏迷不醒,跑去探望宋老爺,萬一露餡可就麻煩了?!?
“哦!”宋積云感興趣地道,“那宋桃怎么說?”
“宋桃說,窯廠開張的事,還沒有給宋家的人發(fā)請柬。”鄭嬤嬤道,“與其讓宋家的跑來探望宋老爺,不如他們化被動為主動,趕在他們探望宋老爺之前派小廝給各家發(fā)請柬,收到請柬的人家肯定會問起宋老爺?shù)牟∏椋綍r候就說宋老爺沒什么事,開張大吉的時候見就行了?!?
“我倒小看了她?!彼畏e云聞站起身來,由鄭嬤嬤服侍著在臨窗的羅漢床坐下,喝了口茶,“等到開張的時候若是大家問起來,大可說宋老爺病情突然惡化了,又不能耽擱了吉時,沒有辦法,只好由她代替父親主持開張儀式?!?
“正如您說的,”鄭嬤嬤說著,在宋積云的示意下,坐在了宋積云身邊的繡墩上,“宋桃給大太太出了這么一個主意。但大太太還是很擔心,既怕有人還是會去探望宋老爺,又怕有人會在開張大吉上堅持要宋老爺主持。”
宋積云就給鄭嬤嬤斟了杯茶,讓她潤潤嗓子。
鄭嬤嬤道了聲謝,繼續(xù)道:“宋桃就和大太太打賭。說要是事情都照她說的,大太太以后就要全心全意地站在她這邊,她說什么就是什么。若是事情有變,那以后她就聽大太太的,大太太讓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
宋積云輕笑,道:“照著大太太的性子,她應該答應了才是?!?
“大太太答應了?!编崑邒叩?,“大太太不僅答應了,還讓宋桃保證,等天寶少爺十六歲,就把窯廠交給天寶少爺打理,宋桃也答應了?!?
兩人低聲說著話,守在門外的香簪突然高聲道:“大小姐,宋大老爺那邊派小廝送了請柬過來,說是過兩天宋大老爺?shù)母G廠開業(yè),請大小姐過去觀禮?!?
宋積云和鄭嬤嬤笑著交換了個眼神。
而蔭余堂內(nèi),躺在醉翁椅上看書的元允中看著六子的比劃,拿著書的手一頓,道:“你說,你們家大小姐回來了,正在更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