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勢至菩薩的頭顱在光面之上約三千公里的虛空里飄浮著,面無表情的與自己的身軀接著,菩薩寶像回復平常,向后朝著頭頂上方那道能量源泉合什敬禮。
滿天皆光,光線之中,并無阿彌陀佛身影,只有宏大聲音傳來:“你去吧。”
于是大勢至菩薩再一禮,嘆了口氣,收拾重傷之后殘軀,往人間飄飄而行,不過數(shù)刻之后,便來到了五臺山上。
卻說那天界宇宙正中,滿天金華佛光正在淡淡散去,漸漸攏成一尊佛像,這佛像表面湛著金光,內(nèi)里也是一團光芒,看上去并無實相,只是一尊由光組成的佛體。
佛體極為高大宏偉,高數(shù)萬里,橫亙天地之地,似乎要將這天地全數(shù)擔在自己身上。
佛眼未睜,只是淡淡一抹痕跡,旋即猛然睜開,光佛之像身后不知多遠處,兩顆恒星正在泛著光芒,恰好嵌在光佛的臉上的兩抹痕跡里,湛湛有光,便是佛眼。
兩道光芒射出,掃視著這片安靜的宇宙,然后落在遠處。
在極遠處,一個縹渺微弱的金色痕跡,正以極快的速度向著宇宙的邊際飛去,那道痕跡在廣闊的宇宙里顯得極不起眼,比一顆流星還要黯淡許多,若不是佛眼如電,斷不會察探到那處的波動異常。
宏大的光佛緩緩展開合什地雙手,一股威壓頓時控制住了這片宇宙。
遠處。極遠處,那道細細地,似乎隨時可能湮沒入宇宙黑暗底色里的金色痕跡,還在不停地向著邊際飛行著。只是這道痕跡運行的軌跡極為怪異,一頓一頓,似乎沒有持續(xù)的動力,反而是隔段時間,便有一股猛烈地能量帶動著前行。
再近了些,那絲金痕漸漸露出真容,卻有些像是一根細細的火柴棍,只是這棍的材質(zhì)無比金貴,火柴棍的后方,隔一段時辰。便會發(fā)生一次劇烈的爆炸,從而提供強大無比的能量。催動著火柴棍向著宇宙邊際高速的逃離。
金色火柴棍的末端,往外鼓了起來,看上去有些怪異,最末端有個極細微的開口,那種不知名的爆炸所散發(fā)地能量,全部從這個小孔里噴了出來,拖成了長長的尾巴。金粉噴離,十分美麗,像流星一般美麗,卻比流星地速度不知快了幾千幾萬倍。
看上去就像是一個金色的,掃雷。
易天行趴在這根掃雷上,發(fā)現(xiàn)自己渾身上下并無傷痕,只是體內(nèi)的菩提心被大勢至逼出來后,先前被阿彌陀佛的無量光掃了一掃,竟隱隱有了散體的危險。不由微驚,再用心經(jīng)察探身體,才有些悲哀地發(fā)現(xiàn)。自己的**確實強悍,已經(jīng)修復完畢,但先前與那道光的平面相抵,已經(jīng)耗光了自己所有地神通火元,此時他的體內(nèi),真可說的上是空空如野了。
舉目往四周望去,只見一片黑暗,極遠處的恒星并不顯眼,似乎準備隨時沉入黑暗中休息。
雙腿夾著金棍,金棍后端包著核彈,每隔一段時間便爆炸一顆,此時也不知道炸了幾顆,速度已經(jīng)加了起來,雖然這比他的筋斗云似乎還是要慢一些,但在如今真元盡毀的當頭,也是不得已的選擇。
易天行知道,自己并沒有逃走成功。因為在這片宇宙空間里,雖然黑暗,卻依然有光,黯淡之光,而有光處,便有那人。一想到今次只怕難逃敵手,他的唇角不由綻出一絲苦笑來,在人間籌謀數(shù)年,專門針對勢至菩薩,定下諸般戰(zhàn)斗計劃,由自己和兒子配合,終于成功地將那位佛界第一殺手斬首,未料得最后,卻引出阿彌陀佛。
想到先前那個毀滅一切生息的光面,他不由余悸再生,輕輕拍了拍正趴在金棍前面不??┭啬俏?,安慰道:“辛苦師公了?!?
旃檀功德佛悠悠轉(zhuǎn)頭,撫胸嘆息道:“拿我當盾牌,唉,你這孩子,怎么如此欺師滅祖?想你師傅當年雖然頑劣,卻也未曾這樣做過?!闭f完這話,他老人家趕緊又雙手握緊金棍,雙腿一絞,生怕自己從這高速飛行的棍子上掉了下去。
易天行露齒一笑,不由想起很多事情來,上天之前,他在人間準備了許久,為自己準備了三套殺手锏,這三件東西,其中一樣乃是觀音菩薩留下的甘露,一樣乃是偷盜之后又改裝了許久地核彈,還有一樣,便是自己胯下的這根金棍。
戰(zhàn)至今時今日這三樣東西的威力已經(jīng)全部發(fā)揮出來了,只是想不到阿彌陀佛會來的這樣快。畢竟在人間的時候,他并不知道自己會成為阿彌陀佛的威脅,總以為以佛位之尊,是不會親手參與到殺戳這種沒品級的活動中來的。
也正是先前與阿彌陀佛無量光的一次碰撞,讓他找到了自己在天界護身的第四件寶貝那便是天下第一的肉盾,旃檀功德佛的肉身幸虧有師公大人的佛身擋住了阿彌陀佛的無量光,易天行才僥幸地在那個光面下活了下來。
“那是佛爺?shù)墓?,沒您這位佛爺,我能怎么辦?”易天行騎在金棍掃雷上,笑得像個老巫婆。
旃檀功德佛又咯了一口血,很神妙的,那血咯到虛空之中,轉(zhuǎn)瞬便化作虛空,無奈何搖頭嘆道:“我本不愿出黑石,你捉我出來,這下好,佛土果然動蕩,阿彌陀佛精妙安息,于電光之中禮敬如來,何時曾像先前那般暴戾。那光面渾圓,卻隱含無上寂滅之意”他忽地住口不說,又是一嘆:“看來他真是要做佛祖了。”
“這佛祖,不是他說做便做得的?!币滋煨泻鋈幻碱^一皺。旋即笑道:“勢至菩薩估計此時下凡找文殊麻煩去了,若葉相今世又死了,師公你就準備接佛祖地位子吧?!?
有椿極巧的事情,這師公并徒孫二人,剛好都是須彌山衣缽的繼承者。
“你是彌勒,難道你準備撒手不管?再說”旃檀功德佛很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你與文殊菩薩交好,為何并不著急?”
“師公說的哪里話?”易天行唇角含笑,“文殊是我今世地兄弟,不過證得大菩薩果位,總是死不透徹。至不濟十八年后又是一頭好禿驢,到時我再買酒與他去飲。割肉與他去食,再來個兄弟一場,何須傷心?”說是這般說著,便想到大戰(zhàn)之時,看見五臺山上的清光湛湛,那演教寺里門檻上坐著的清俊小和尚,易天行心頭一痛。神識里無由生起一股悲意,不知葉相此番能否從勢至手下保全今世記憶肉身。
旃檀功德佛知道自己這位徒孫面上憊賴,心里卻是個重情義的人,不由微微一笑,也不繼續(xù)說,反而是從金棍上轉(zhuǎn)了過來,看著金棍后方吐出的長長火尾,隔了些時,金棍后方又是一次劇烈的爆炸響起。震的棍子顫抖不停,似乎要從中彎折一般。
他是深知這棍子厲害的,雖不是世間最堅硬之物。卻也差不了多少,最可怖的還是這金棍難以想像的延展性,就算天雷電斧來煉,也不會留下絲毫痕跡,偏生棍尾之火,卻燒得這金棍有些發(fā)白起來,不難想見那道火尾地高溫,微微驚嘆道:“徒孫,這是何方神物,竟能生出這等高溫,比那老君爐的火只怕還要高些?!?
易天行解釋道:“這是人間地一種兵器,爆炸后,便能生出強大的能量,力量還在其次,關鍵是其中的高溫和輻射,對于仙佛還有些殺傷力?!?
旃檀功德佛贊嘆道:“不想如今人間也有這般利器。”
易天行卻是微微一笑,搖頭道:“我從人間帶這東西上天,便未曾指望這核彈能轟死勢至菩薩,如果是一般的菩薩羅漢倒也罷了,只是大菩薩果位之人,移轉(zhuǎn)太快,佛土大能又精于操控空間,用高射炮打蚊子,基本上不可能,所以先前也只是偷襲成功了一顆?!彼€沒有說完,這東西是他的壓箱底,如果用的多了,讓滿天神佛知道其中原由,那以后再來使,就不似現(xiàn)在這般使的利落。
“既然無用,帶著作甚?”旃檀功德佛知道他說地核彈,便是自己曾經(jīng)在后天袋里看見的那些鐵疙瘩,疑惑問道。
易天行笑而不語,帶核彈上天,第一椿用處,自然是用來偷襲勢至菩薩,第二樁用處,便是準備在自己真元全盡的時候,為自己提供逃跑的動力,至于第三樁用處,他是希望自己永遠不要用到,因為一旦使用,那便證明自己已經(jīng)踏在了生死的關頭。
“紅藥瓶,藍藥瓶,只要能吃的,都是好東西?!币滋煨羞@樣想著。他知道師公是不會也不愿意打架的佛爺,所以也懶得和他解釋。
當初老猴在歸元寺里也一直對這些鐵疙瘩嗤之以鼻,認為用來對付大菩薩和佛爺一點用處沒有,說到底,老猴終究是個爽快人,不像易天行這般面相忠厚,實則屁股后面拖了根嫩狐貍尾巴,所以想不到易天行竟然給核彈安排的最關鍵任務,是些非戰(zhàn)斗用處。
二人就這般閑話家常,金棍屁股后面核彈開著花兒,高速地飛行,將他們帶往宇宙的深處,很有默契地沒有說阿彌陀佛如何,因為易天行此時真元已盡,若阿彌陀佛追了上來,就算有旃檀功德佛這宇間第一肉盾,也逃不脫形神俱滅,佛性飄緲地那一刻。
既然多說無益,那便安靜,且有風度的逃吧。
很久的沉默之后,慣常無風度地易天行終于撕扯落了風度。一把揪著師公的腰間軟肉,問道:“真的打不開?”
“是啊。”旃檀功德佛眉眼間略有歉意,“被你舉著,生生受了阿彌陀佛那記無量光。我一時也緩不過氣來,雖說在佛眼之中,空間不外乎是心頭一念,奈何你我從先前起,這些時光里,總被阿彌陀佛綴著,他的佛息彌漫在這空間里,我不如他,自然打不開?!?
易天行自然問地是打開空間通道,逃往人間。一聽師公自承無法,不免有些絕望。半晌后又問道:“阿彌陀佛現(xiàn)在在何處?”
旃檀功德佛一合什道:“他一直就在我們身邊?!?
易天行明白這句話的意思,阿彌陀佛身為凈土之祖,身心跨過空間無礙,想當初老猴何等樣能耐,但在佛祖的明悟空間之前,仍是逃不出五指山去,雖然阿彌陀佛肯定比佛祖要差上太多。但自己也比猴子差上不少這片宇宙黑暗,卻依然有光,若對方真想抓住自己,只怕早就出現(xiàn)在了身邊,只是不明白對方為何一直不動手。
他冷冷道:“先前那道光壓之下,我才知道就算大菩薩果位,距離佛的境界,相差還是太遠,只是不知道他為什么一直不動手?!?
“他在看我?!膘固垂Φ路鹫溃骸拔以谀氵@棍兒上。若他來殺,總會有些不好意思?!?
佛不見佛。
易天行微笑道:“主要是殺不死你,入了佛位。便不死不滅,但他可以來殺我?guī)煿裟憧铣鍪?,我倒有幾分信心能逃回人間?!边@一路以來,他都把師公老人家吞在肚子里,縱是艱險,旃檀功德佛也一直沒有出手,只是隱忍被動挨打,縱使當了回盾牌,也不是主動出手。
旃檀功德佛忽然柔柔看著他道:“你這癡兒,應當知曉,我從來不喜歡暴力的?!?
“暴力總是解決事情的手段之一?!?
“但如果我也開始用暴力了,那我便不是這佛了,也便沒有使用暴力的能力?!膘固垂Φ路鹞⑽⒁恍?。
佛,是一種領悟,每個人成佛的途徑不同,領悟不同,而這種領悟卻是佛位的根本,若將這根本放棄,自然也就放棄了佛位。
旃檀功德佛在未動嗔念之時,便是世間最不可傷害之佛身,若動嗔念,只怕便果位立失。
騎在金掃雷上的易天行聳聳肩,微笑道:“那我們便分頭走吧,若你在這里,他不會動手,可我們也出不去我發(fā)現(xiàn)所有地人都忘記了一件事情,搞錯了一件事情?!?
寂靜的宇宙里,黑暗與寒冷相加,不知道阿彌陀佛正在哪個層級地空間里默默注視這個像噴火掃雷一樣的逃生工具,也不知道聽見易天行這句話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