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大勢至菩薩沒有死。
而葉相僧要死了。
血從他的臉上散開,成無數(shù)絲條漸漸行遠(yuǎn)。脫離這具肉身。葉相僧感覺自己地中指還停留在一個冰冷的身軀里,不由微笑,這一笑,他的唇角卻是慘慘地撕扯開來,露出里面已經(jīng)碎成小米粒般的牙齒碎末來。
在大勢至菩薩的威勢雙手下,他的五臟已碎,肌肉已碎,皮膚已碎,骨骼已碎。全身都碎了,只是那顆纖凈無垢的菩提力勉力吸附著這些血肉骨渣。
然后,佛指的力量已經(jīng)用完了。
葉相僧已經(jīng)變成血洞的雙眼里。透露出絲絲清光,身體碎肉包裹著地那顆菩提心也泛出清光,他知道自己大限將近,心頭卻是一片清明,仍然露出凄慘的微笑,默然想著,倒是可惜,還是差了少許。
大勢至菩薩滿面冰霜漸漸融化,他的眼角微微一抖,然后醒來。
寂清地宇宙空間里,在地球陰影的罩下,溫度只有零下兩百來度,極低的溫度,似乎要凍潔一切事物,卻是凍不住那些緩慢的血花伸展。
葉相僧的神識卻不再探他,反而帶著幾絲眷戀,投向遠(yuǎn)方那個藍(lán)色的星球,感受著自己面上碎肉里的血液正呈射線狀往外淌去,笑著想道:“如果讓易天行看見了,他肯定會笑我臉上怎么長出朵菊花來?!?
釘?shù)囊宦暎涣>К撏笍氐谋◤拇髣葜疗兴_眼簾上第三根長長的睫毛上飄落。
淡淡佛息從他的身上傳來,他輕輕轉(zhuǎn)動手掌,在葉相僧已有肉泥般的肉身上輕輕一拂。
然而卻沒有拂下去。
遙遠(yuǎn)的藍(lán)色星球上忽然傳來了一道令人心悸的力量波動,那股力量無比純正,無比靜柔,無比寒冷竟似比這宇宙里零下二百度的溫度還要低上許多。
那股波動倏忽間破開時間空間的距離,來襲到這團(tuán)黑暗中的幽火旁。
滿天血花佛息一寧,馬上被凍結(jié)成無數(shù)冰屑,隨著宇宙間的無處不在的引力場,緩緩移動著。
大勢至的掌,在葉相僧的頭頂。
葉相僧的指,在大勢至的腹中。
兩尊大菩薩在油盡燈枯之際,就這樣被那道冰寒寧柔的末劫之意,生生凝在了宇宙空間之中,就像是宏大宇宙里青空多出了兩尊精美卻血腥無比的雕像。
地球,中國,省城,歸元寺,后圓,茅舍。
茅舍已經(jīng)不在了,被一股靜柔的力量化成了無數(shù)碎粉,平鋪在地上。
老祖宗打了個哈啾,看著身邊光禿禿的后圓,看著那個被吸的有些變形的金剛伏魔圈,看著自己藏了許多年的書散在地上,苦著臉回頭。
圓外,陳叔平正露出一個腦袋,哆嗦著看著這里。
老祖宗咧嘴嗤了一聲,回頭望向原本是茅舍,如今卻是光禿禿的地面。
鄒蕾蕾正躺在那里,安詳無比,臉蛋微紅,看不出任何異常,就像是在熟睡一般。
老猴撓撓腦袋,低聲咕噥道:“安得廣廈千萬間?給俺一屋也不嫌?!?
陳叔平用手掌附在嘴邊,用極輕的聲音喊道:“大圣爺,要要我去天上把那個菩薩給殺了?”
老祖宗渾身的深褐猴毛同時一時間舒展開來,瞇眼深吸氣,似乎這個提議讓他老人家十分愉悅,哼道:“這個想法倒是不錯如果你想送死,兼害死葉相和鄒家丫頭的話。”
此時萬里之外的大勢至菩薩、文殊菩薩,與鄒蕾蕾之間形成了一種極巧妙的平衡,如果有人誅大勢至菩薩,菩薩散體之威,只怕會瞬息間將葉相與鄒蕾蕾震死。
老祖宗皺眉:“文殊要死了。”
一個看著怯生生的柔弱身影,出現(xiàn)在了院墻的上頭,有些迷惘的目光看著后圓地上,那個在滿天雨絲里不停酣睡著的鄒蕾蕾。
來人是泰梓兒。
今日菩薩大戰(zhàn),如此大的元氣波動,清楚地傳到了她的心中,如今的她已經(jīng)隱隱成仙但神識里,卻隱隱察覺到歸元寺的后圓和這件事情隱隱有些若隱若現(xiàn)的關(guān)聯(lián),雖然自年前那場大禍發(fā)生后,她的一顆道心無來由地迷癡了起來,也不想與易家再有太多瓜葛,可知為何,她還是來了來了也不能做什么,只是帶著一絲迷惘,看著那個女生,易天行的那個女生。
陳叔平半邊身子躲在墻后,只露出一個腦袋,往斜上方一抬頭,便看見了她。
犬仙君并不知道這女子乃是天庭的小公主,當(dāng)他下凡寄生于九江四中時,泰梓兒還沒有在這個人間出生。
但陳叔平還是覺得有些奇怪,總覺得寺廟院墻上那個有些癡呆的麗人,眉宇間隱著絲自己十分熟悉,又十分厭惡的神情。不過他在臺灣東北面的那個小島外,曾經(jīng)遠(yuǎn)遠(yuǎn)見過泰梓兒,知道她與易天行之間的關(guān)系有些暖昧,自然不敢胡亂出手。
老祖宗卻是理都不理悄然來到的泰梓兒,一雙金瞳,全是小心翼翼地盯在鄒蕾蕾的身上,半晌后說道:“狗,別去理天上,小心守著這里。”
淡青色的金剛伏魔一閃一閃,似乎隨時可能崩塌。陳叔平有些擔(dān)心問道:“如果天袈裟大陣起來了怎么辦?你要是有個三長兩短的,易天行回來不生燉了我?”
老祖宗金瞳一翻,嗤笑道:“俺家何時落魄到需要你們這些家伙來理我生死?”
“這姑娘怎么辦?”陳叔平指著院墻上的秦梓兒,請示道。
老祖宗聳聳肩,肩膀上的毛衣絨團(tuán)落到微濕的地面上:“家務(wù)事兒,誰能理的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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