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黃色光團的力量似乎更加巨大了。
光團里的約伯親王白牙厲嘯,強大的精神力量全數(shù)暴發(fā),與這力量對抗著,他身上的黑色風衣已經(jīng)被全部絞碎了,露出了蒼白可怖的身體來,身體上已經(jīng)現(xiàn)出了道道血絲!
約伯不知道這土黃色光團是什么,怎么會有如此雄渾的力量竟像大地一樣,源源不絕!
他知道自己不能害怕,害怕會讓血族的力量打折扣,但看著身周充盈著四面八方的土黃色,他從心底深處感覺到恐懼這個中國的老農(nóng)民實力太可怕了,居然從戰(zhàn)斗之初便算到了最后的三道軌跡交合的一點!
約伯的眼睛漸漸全部變成了血紅色,他像咒罵一樣疾速說著什么咒語。
陳三星雖然聽不明白這個“洋鬼子”說的是什么,但臉上露出了慎重之色,先前血族一刺十分可怕,雖然他用土門秘技保了一命,但胸口的鮮血仍然在不停地流著,他也感到有些虛弱了。
梁四牛向前踏了一步,地上出現(xiàn)一個腳印。
陳三星十分堅決地搖搖頭。
明月出云,圓融如盤,銀光照遍了大地。
陳三星雙眼靜靜注視著身前不停翻滾的大地,忽然停止了呤誦他微微張唇,輕聲道:“山!”
裹著約伯親王的土黃色光團漸漸地黯淡了下來,開始隱隱現(xiàn)出如山石般的堅硬青灰之色。
約伯還在里面不停掙扎著,似乎他的咒語也已經(jīng)練完了。
“破!”
陳三星抬起頭來,看著光團里掙扎著的洋鬼子,又輕輕說了個字。
隨著這個字出口,已經(jīng)變成青灰色的光團驟然一頓,里面約伯親王的身形也僵住了,不知過了一秒還是很久之后喀喇喇無數(shù)聲細響。
光團,青灰色的光團,似乎在此時變作了有形有質(zhì)的存在,就像是一大團形狀莫名的青色巖石。
而那些喀喇喇細響,就是這一大團青色巖石破裂的聲音!
巖石一片片地坍裂,變成無數(shù)碎塊,碰碰摔在地上。
那被巖石包裹著的約伯親王也會變成碎塊?
天地間驟然響起約伯極不甘極不忿地厲嚎之聲青石巖石轟的一聲碎成無數(shù)碎片,而約伯的身體也在瞬間被裂破成無數(shù)碎片,嘩嘩如石雨般落在地上,只是這些石上猶有血漬和內(nèi)臟的形狀,看著恐怖不堪!
這個洋鬼子就這么死了嗎?心眼兒直的梁四牛不大相信,他準備走上前去,把那些已經(jīng)像石頭一樣的殘肉內(nèi)臟全部踩成粉末。
奇變突生。
一地亂血紅石間,有一塊較大一點的石頭是黝黑之色,忽然間抖了一抖。
不知道是月光耀在上面讓觀者產(chǎn)生的錯覺,還是真的抖了一抖。
下一刻,那顆石頭飛了起來!
飛了起來。
黑石飛至夜空之中,深體光澤黯淡,破風而飛飛到半空中,唰的一聲!兩道極大極黑的羽翼驟然從石頭的兩側(cè)伸展開來!
夜風一蕩,黑石轉(zhuǎn)眼間變作了一個宛如來自冥間的黑色蝙蝠,畫著歪歪扭扭的曲線,向梅嶺之上飛去,顯得十分無力,似是受了重傷但在月光的映照下,一只奇大無比的黑蝙蝠在山林梢滑行,這個畫面顯得是那樣的詭異!
梁四牛暴喝一聲,抬腿便要往地面上踩去!
“算了!”
陳三星咳了兩聲,捂住自己胸膛上的傷口,鮮血從他的指間汩汩流出:“將死之鬼,何必非要親手殺他?!?
梁四牛憨頭憨腦地應了一聲,從被震翻的新鮮泥土中刨出來約伯親王一直守著的那個麻袋。
麻袋離開土壤的一瞬間,陳三星的面色大變。
“佛指舍利不在里面!”
二位老農(nóng)民同時轉(zhuǎn)頭,望向仍然在梅嶺上空慘慘飛行,似乎時刻都要墮地身亡的那個黑色蝙蝠。
陳三星微微咪眼,眼光里有一絲不易為人察覺的敬佩之色。
此時的他已經(jīng)了解了這名血族親王的實力,如果對方一開始就想與自己性命相拼,那自己一定不會勝的如此之快,對方也不見得會受這樣重的不治之傷,只是那樣一來,自己師兄弟二人就比較容易將他留下來。
對方似乎就是為了一個目的,為了把佛指舍利運到梅嶺上去,所以和自己快打快殺,寧肯受傷,也要脫困而去。
縱使受傷死亡,也在所不惜,看來洋鬼子也不都是膽小怕死之人。
正在陳老爺子感嘆人生的時候,梅嶺山下的林畔又有異變迭生。
一道火紅火紅的光團無聲無息地從山林間噴了出來,剎那間將重傷將亡的約伯親王身體包裹在了一處,火光大作,慘叫連連。
縱使隔著很遠很遠,陳三星似乎也能感覺到約伯被灼燒的痛苦,似乎能夠嗅到那絲焦灼的糊味。
陳三星咪眼看著,嘴唇微微抖動,不知道是想說什么。
赤紅如魅的火團漸漸地熄了。
火團中卻暴出約伯親王在人間的最后一聲厲嘯。
一個光點從火團中暴射而出,隱隱能見泛著黃銅的光芒,直刺天穹,不知飛了多高多遠,竟是不見落下!
一團火靈疾速掠來,來勢一頓,才發(fā)現(xiàn)是個美麗的紅發(fā)女子,女子身上的衣服已經(jīng)燃光了,正全身赤裸著,紅發(fā)女子靜靜開口,似乎根本不在意自己的赤裸。
“陳老爺子,人已經(jīng)死了,但佛指沒有留下來。”
梁四牛脫下自己的外衣扔給她。
陳三星眼中微微有些渾濁,他看著這紅發(fā)女子兩眼,沉默許久,忽然說道:“我?guī)筒簧鲜裁疵α?,我們回臥牛?!?
梁四牛納悶,悶聲悶氣道:“師哥,咧啷個要得?易娃兒喊我們來幫忙打架嘀,那個山高頭還住到個大惡人咧?!?
陳三星將地上的煙鍋揀了起來,在自己的腳面上磕了兩下。
他有些迷惑說道:“善人惡人,要分清白太難咯,梅嶺高頭那個攫取佛性,令諸天羅漢被生生禁錮,確實是大惡之人但如果要對付惡人就要用惡行,我們這些自以為的好人,又和惡人有什么區(qū)別咧?”
他望向一直靜立于旁的莫殺,沉默半晌后說道:“你師傅應該有能力把那個約伯攔在南邊,他放他進來,肯定是想最方便的奪回佛指,你幫我問他一句,他知不知道,方便是方便咯,但他放約伯進來,這一路上那個約伯又殺噠好多人咧?”
莫殺仍然安靜站立著,她不會為自己的年青師傅分辯一個字,她也不會認為這么做是錯的,在她看來,只要為了達到目的,死幾個不相干的人又算什么?
但她尊重陳老爺子,所以她選擇閉嘴。
“跟易娃兒說,來臥牛吃臘肉我歡迎,打架這種事情以后還是莫要找我噠?!?
陳老爺子笑了笑,把約伯親王遺留下的破爛麻袋提著走了,梁四牛摸摸腦袋,不大明白怎么好不容易出了次川,糊里糊涂和洋鬼子打了一架,這又要走了。
農(nóng)民伯伯們回家,留下梅嶺千萬年永亙不變的夜色。
易天行不知道他們走了,也不知道陳老爺子的古風又在泛濫,大好的三打一局面,最后變成頗有騎士精神的單挑,所以約伯親王帶來的佛指舍利被他最后的精神力震到了天上,不知道飛到了哪里。
他也不知道陳老爺子對自己的埋怨,如果知道,他一定要抱著老爺子的大腿喊撞天屈。
放約伯進了中國腹地,其實與易天行沒有什么太大的干系,約伯的實力如此恐怖,就算秦梓兒天天踏著仙劍在天上看門,也沒辦法阻止他的進入,只不過能多拖幾天而已。
約伯殺人,那是他的問題,這一點如果怪到易天行身上,確實有些冤屈。
至于梅嶺這檔子事兒,就算是神仙,也不可能從頭至尾全數(shù)安排妥貼,他在離開省城的時候,去信請臥牛二老出來,只是為了一直冥冥中的感覺他知道自己的港臺佛指出巡之行一定會出問題。
那時的他不知道這事兒和血族有關系,更不知道梅嶺的馬生大和尚和血族有關系。
一切的安排,除了湊巧和運氣,沒有別的解釋。
易天行是個運氣好,愛留后手的人,但他不是陰謀家,他沒有陰謀家的耐心和籌劃欲。
他只是下意識地要把自己能請到的幫手都請到梅嶺來,說到底,還是怕死罷了。
梅嶺馬生最擅長的就是精神力量,而陳三星當年在省城沙場一戰(zhàn),一個人瀟灑抵抗兩位清靜天長老元神的精神雷訣攻擊,太酷太帥太強,讓易天行實在是不舍得有如此強的精神力而不用啊
不過兩位農(nóng)民伯伯走了也好,易天行其實一直不想把在山中養(yǎng)老的二位拖進這趟渾水里來,萬一兩位老爺子有個長短,這臥牛山的黃小鴨肥年豬誰來照顧?
云臺寺的月光輕輕拂在青年人的臉頰上,他已經(jīng)冥坐了一夜,將自己的身心全部調(diào)整到了最佳的狀態(tài),然后走出寺門,在梅嶺上隨意行走著。
走在馬生和尚的老家,要說隨意,那是假話。
易天行已經(jīng)將自己的神識緩緩鋪開五百米左右的范圍,十分小心翼翼,但他不敢查探的太遠,因為怕馬生直接用精神攻擊。
千年銀杏在夜色中輕輕搖晃,萬千樹葉如同佛掌,在迎接來客。
_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