領(lǐng)頭的那位喇嘛叫做扎西喇嘛,他向著噶瑪仁波切行了一禮道:“甘丹寺以為,宗喀巴大師應回甘丹寺。”
“宗喀巴大師何在?”噶瑪仁波切怒道:“原來昨日,都是你們這些人做的鬼?!?
易天行好笑,湊到葉相僧身邊說道:“好象這些人是來搶你回寺供奉?!比~相僧一笑無語。
扎西喇嘛冷笑道:“噶瑪仁波切,我等敬你身份,憐你苦修不易,所以好相商,誰知你們扎什倫布寺倚仗外人之力,強留佛師于此,這算何等樣的作為?”
他身后的喇嘛們也鼓噪起來。
宗喀巴大師是格魯派的開創(chuàng)祖師,相傳是文殊菩薩化身,甘丹寺身為格魯派第一大寺,如果宗喀巴大師留在扎什倫布寺,確實說不上占理。
九世噶瑪仁波切向易天行行禮道:“護法,實在抱歉,不知何處傳來的臭風,竟迷了這些人的心智?!?
易天行好奇道:“宗喀巴大師真在貴寺?”他心想葉相在自己身邊,宗喀巴怎么可能在扎什倫布寺?難道是自己今天要來見的那位冒了葉相的名頭?
噶瑪上師趕緊搖頭:“妄已是褻du?!?
“你別管我了,先把這些人對付好吧?!币滋煨袥]打算插手這件事情,密宗不知道有多厲害,但那種神秘讓他還是有些忌憚。
噶瑪上師上前與那位扎西喇嘛辯了許久,最后說道:“扎西喇嘛,宗喀巴大師又怎會在凡間寺廟?”
扎西喇嘛強橫道:“在不在不能你說了算,除非你讓我們進去看上一看?!?
“放肆!”噶瑪上師怒容大放,“本寺乃*駐錫地,你們也太放肆了?!?
易天行在旁邊冷眼看著,也覺得奇怪,這些喇嘛未免膽子也太大了。他哪里知道,一月份的時候,十一世*便被接到北京去參拜了,扎什倫布寺中的一眾大能為了*安全,也全都隨了去,如今的扎什倫布寺真正厲害的,也只剩下九世噶瑪仁波切一人。
扎西喇嘛冷冷道:“既是圣地,你怎能讓這兩個漢人進去?”手指著易天行和葉相僧。
易天行沒想到終于還是惹到自己頭上,不由微微笑了起來。
噶瑪上師解釋道:“這兩位乃是佛祖同宗,受邀前來共參佛法?!?
“同參如何?”這位扎西喇嘛在喇嘛群中境界不見得高,但被推為領(lǐng)導,看來便是看中了他這股子死纏濫打的勁兒。
葉相僧見著這些人模樣,終于忍不住嘆了口氣。
易天行輕輕靠在他身邊,湊到他耳旁說道:“這扎西喇嘛是甘丹寺,格魯派,算來應該是你的徒子徒孫。如果他們知道宗喀巴大師這時候就站在他們身前,他們會不會嚇得馬上跪下來?”
扎西喇嘛看見這兩人還在笑,不禁心里犯了嘀咕,走上石階,在噶瑪上師身邊說道:“尊敬的仁波切啊,這件事情,全藏的僧侶已經(jīng)全部知道了。宗喀巴大師在扎什倫布寺修行五百年,大家同為格魯一派,你們受益不淺,也該輪到我們甘丹寺供奉了。”
噶瑪上師眼中漸冷,寒寒道:“誰告訴你們的?”
“天啟?!痹骼锕Ь吹?。
噶瑪上師冷冷道:“若宗喀巴大師真的在此,一定要逐你們這些蠢貨出派,你們居然還敢來!”
扎西喇嘛微笑道:“宗喀巴大師即將圓滿,若非如此,我們怎敢來驚動活佛?!?
噶瑪上師吐出嘴中的半截舌頭,嗬嗬笑著,看著十分恐怖,笑聲止住后,他慘然道:“看看我這舌,這代表著我的決心。你們知道活佛將要圓滿,所以前來搶傳承,真是可惡至極!”
扎西喇嘛被點破來意,惱羞成怒,喝道:“格魯派六大寺,你們將宗喀巴大師藏在寺中五百年,難道我們不能侍奉大師圓滿?”
“蠢貨!”噶瑪上師斥道:“若真是大師,大師當行走于牧區(qū)子民間教授真義,又怎會在寺中修行。”
如果宗喀巴大師還存活于世上,這件事情傳了出去,只怕全天下的佛門子弟都會涌到西藏來。
扎西喇嘛冷冷道:“那你為何不讓我們進寺?!?
噶瑪上師一合什,正準備說些什么。
易天行卻是眼中金芒一閃,一只手輕輕在他的面前拂了一下。
嗡的一聲響。
扎什倫布寺寺門上的灰被震了下來。
又有幾道神通侵至寺門。
噶瑪上師躲過偷襲后,輕輕合掌,消了這一波精神攻勢。
喇嘛群中有位境界高深的喇嘛頹然坐在地上,手撫胸窩,出氣甚急。
“丹增喇嘛!”格魯派其余五寺喇嘛圍住了那位老喇嘛,急切呼喚,這位丹增喇嘛是眾人中境界最為精純的上師,沒料到竟一個照面便敗了下來。
“既然你請這些外道助手,也別怪師兄弟們冒犯了?!痹骼飷汉莺莸囟⒘艘滋煨幸谎?,退到了喇嘛群中。
數(shù)十道氣息各異的精神力量緩緩圍住了易天行的身體,易天行微微咪眼,左手一掐午紋,結(jié)了個半紫霞結(jié),右手卻是輕輕一張,五指如扇。
體內(nèi)那枚大日玉盤緩緩發(fā)亮。
來襲的精神力量全數(shù)被絞的粉碎!
悶哼之聲四處響起。
易天行冷冷瞥了倒了滿地的喇嘛一眼,又開始刺激葉相僧:“看見你的徒子徒孫沒有?搶先偷襲,卻惡人先告狀,你的門風已經(jīng)敗壞完了。”
正說話間,喇嘛集了一個奇怪的法陣,一道道宏大至極的力量從天上降落,緩緩蓄積著,法陣的方向就是易天行三人所在的地方。
噶瑪上師滿面悲容:“居然是大威德陣,你們這種行為,又有何德可?”
易天行也感應到了這個法陣的威力,但他一反常態(tài)地沒有搶先出手,反而是認真盯著葉相僧的雙眼。
葉相僧的瞳子若秋水無波,湛湛清暉漸透。
他終于緩緩閉了上雙眼,眼皮下急速抖動,看來眼珠正在轉(zhuǎn)動,不知識海里正在發(fā)生著怎樣的變化。
葉相僧睜開雙眼,淡淡道:“不要耽誤太多時間,你今天還要上很多課?!?
格魯派的大威德陣已經(jīng)集好了,淡淡佛光飄于陣上,隱隱可見一位菩薩寶像,左手一朵青蓮花,花上置金剛般若經(jīng)至寶,右手執(zhí)金剛寶劍。
正是格魯派祖師爺喀宗巴大師本身文殊寶像!
面對著強大的威力,葉相僧微微皺眉,清咤一聲:“呔!”
他出左手,手指間緩緩綻出一朵清憐可人的小小青色花骨朵。
他出右手,手掌間漸漸現(xiàn)出一柄晶瑩剔透能斬群魔的小金劍。
兩股力量毫無退縮地碰撞在一起!
卻沒有任何聲音發(fā)出。
文殊菩菩的寶像是喇嘛用念力集結(jié)而成,葉相卻是文殊菩薩的真身。
寶像真身一相逢,便勝卻什么?
易天行微微笑著,十分好奇眼前的這一幕。
那煌煌奪目的寶像與葉相的神通一觸,就像是鮮花蕊上的露珠遇著朝陽,像是蛾翅逢著燈火!
剎那間,寶像緩緩逝去,葉相僧手中的青花小劍卻是愈發(fā)鮮艷。
喇嘛集成的大威德陣不攻而破。
一股大慈大悲的氣息籠罩在扎什倫布寺上,氣息中隱隱含著許多信息,繚繞在每位喇嘛的心頭。
格魯派眾喇嘛們跌坐于地,感應到了那股印在自己佛輪深處的氣息,無不赫然恐懼。
境界越高的人,感覺越是明顯,有幾位上師頓時跪在地上,對著葉相僧磕起頭來。
“威德相輔,以德性為基。”
葉相僧冷冷看著場中這些喇嘛們:“噶瑪上師說錯了一點,我不會趕你們出派”
眾喇嘛齊宣佛號,捶胸頓足,似癲如狂,萬分喜悅。
“去吧,去到最寒冷的雪域,去幫助那些生靈,去解脫他們的疾苦,做好之后,再回來?!?
葉相僧說完這句話,輕輕一拂僧袖,飄然若風,進寺而去。
“葉相師兄終于帥了一把?!?
易天行跟在噶瑪上師身后,笑著搖了搖頭。噶瑪上師卻跟在葉相僧的身后,半佝著身子,不敢直視他的背影。
扎什倫布寺分成四處建筑群,宮殿、勘布會議、*靈塔殿、經(jīng)學院。其中宮殿是*活佛居所,勘布會議是政務機構(gòu),靈塔殿是供奉*靈體,經(jīng)學院,故名思議是研究佛法的地方。
葉相僧不用噶瑪上師領(lǐng)路,一人行在前面,愈行愈快。易天行看著他的下頜,發(fā)現(xiàn)這位半夢半醒的菩薩臉上充滿著激動、不安、恐懼、傷心諸多色彩。
菩薩不動心,怎能動如此多情?
但想到里面那位人的身份,想到葉相與他數(shù)千年的相知,也便釋然。
噶瑪上師自然不會疑心葉相僧為什么知道活佛在哪里,先前的事情,已經(jīng)讓他隱隱明白了葉相僧的身份。既然是本派祖師爺,自然能清楚此間的一切。
過了宮殿,繞過靈塔殿,他們沒有去這四大建筑里的任何一處,而是來到了靈塔殿后小山旁的一片空地上。
空地上有些雜草短樹,沒有建筑。
但這易天行與葉相僧的大修為告訴他們,此處有古怪,只是這個禁錮十分巧妙,神通異常??v使是他們兩個,以現(xiàn)在的境界,也只能隱隱看到,而無法打開。
噶瑪上師上前,對著空地處跪下磕頭。
“活佛,二位大德已經(jīng)來了。”
隨著這句話,空地上漸漸發(fā)生著改變,雜草漸漸生長,短樹漸漸長高,青青樹枝緩緩搭在一處,各色雜草變化成各種色彩,或青或黃。
青樹漸成房梁,雜草漸成漆畫顏色,附著其上。
隱隱像是一間房子的大概模樣。
須臾之后。
一座殿宇赫然平空而生!繪金平門吱呀開放,內(nèi)里昏暗,偶有燈光,似在迎接故人。
葉相僧毫不驚詫,抬步而入。
易天行看了看,拜了一拜,走了進去。
殿宇的里面與一般的藏教廟宇并無兩樣,兩面點著酥油燈,昏黃靜心,地上鋪著手織羊毛毯,尊貴異常。
殿宇的盡頭,有一張床,一張并不大的床,約摸一米多長寬。
床上坐著一位少年。
少年穿著潔凈白衣,看著身材極瘦,一頭長發(fā)不復烏黑,像雜草一般枯萎著,長發(fā)之下,少年的臉上滿是傷痕,這些傷痕不知道過了多久,卻還是沒有好,有幾處傷口深可見骨,白慘慘的骨頭染著烏黑的血,看著不像是個活人,像是個僵尸。
但他不是僵尸,他輕輕捋起自己的頭發(fā),雙眼中閃著堅定的光芒,微笑望著正踏著沉重腳步走近的二人。
葉相的腳步沉重,速度卻很快,一會兒就走到那張床前,癡癡地看著對方。
那滿臉傷痕的少年也看著葉相僧。
葉相僧緩緩伸出手去,輕輕撫mo著少年臉上深可見骨的傷口,手指顫抖著。他半蹲下去,緩緩將那少年枯黃的頭發(fā)輕輕披到肩后。
他的動作很緩慢,似乎生怕自己的動作不夠溫柔,便會讓這位少年感到痛楚。
少年微微笑了笑,輕輕抬起自己的右手放在葉相僧的肩上。
葉相僧輕輕捉著他的右手,放在自己的臉頰上,忽然感覺有些異樣,轉(zhuǎn)頭望去,這才發(fā)現(xiàn):
少年的右手已經(jīng)全部枯了,皮膚像皺紙一樣貼在像樹枝一樣的手骨上!
葉相僧悲容大作,無聲而泣,清澈如晶的淚珠緩緩落下,打濕了那只枯手。
易天行張大了嘴,如遭雷擊,緩緩拜倒于地,嘴唇極艱難地動了動,才說出了間密室里的第一句話。
“普賢菩薩,你咋成這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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