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天行感覺真窩心,心想有個女子關(guān)心自己真是娘的人世間最快樂幸福的事情,眼眶將濕卻趕緊嬉皮笑臉道:“吃了飯再來,咱倆人呆會兒在這新被褥上躺躺?!?
鄒蕾蕾難得沒有嗔怪著吼他,反而幽幽道:“何苦老在臉上擺出這副小丑神情來?!币滋煨幸粫r默然,溫柔應(yīng)道:“還是你最了解我,你也知道,我一大爺們,總會不好意思的。”
昏暗卻溫暖的桔黃燈光下,這一對少年男女開始對桌上的吃食開始進攻。
蕾蕾遞了張紙給易天行擦嘴,然后靜靜望著他:“說吧,什么事情。”
易天行看著她的雙眼,發(fā)現(xiàn)寧和的眼神只有信任,不由有些無來由的驚慌,就此沉默下來,不知過了多久,他才抬起自己的腦袋,有些吃力地說道:“還記得有一天在江邊我和你說過的話嗎?”
鄒蕾蕾似乎也感覺到了氣氛有些怪異,強自笑道:“我又不是你這個怪物天才,記性當(dāng)然不如你?!?
“當(dāng)時我問你如果我是個怪物怎么辦?”
鄒蕾蕾一笑,露出白白的牙,甜甜道:“你本來就是怪物天才嘛?!?
小姑娘這個回答和當(dāng)時在江邊的回答一樣,甚至連神情一樣。易天行也與當(dāng)時一樣一笑無語,轉(zhuǎn)頭卻看不到道路邊上的江水在夕陽照耀下閃動著,只看見自己的小黑屋里桔黃的燈光像一個怪物的眼睛一樣悄悄眨著。
“我就是一個怪物?!币滋煨泄淖懔藷o比的勇氣,拿出了在歸元寺里救小朱雀玩疊羅漢時的力量,拼出了與秦梓兒往武當(dāng)狂奔時的決心,還帶上一絲“鳥逼火鳥”時的破罐子破摔精神用蚊子哼哼一樣大小的聲音說出了這七個字。
小黑屋里陷入了一陣沉默。
易天行有些害怕,低頭不敢語,半晌之后抬起頭卻有些莫名其妙地發(fā)現(xiàn)鄒蕾蕾正用一種電視劇上常見的傷痛欲絕表情,眼眶里泛著淚花看著自己。
他一時慌了手腳:“蕾蕾,別哭,乖,別哭啊。”慌了手腳,于是只好毛手毛腳地走上前去,想把這個惹人憐愛的姑娘摟在懷里。
不料卻挨了一耳光,啪的一聲脆響。
收回手掌,蕾蕾姑娘的眼里閃過一絲黯然,半晌之后幽幽然輕聲道:“說吧?!?
易天行捂著自己的左臉,心想自己不是已經(jīng)說過了嗎?還要說什么?抖著聲音又重復(fù)了一遍:“我真是一個怪物?!?
“你覺得這種借口有勁嗎?”蕾蕾同學(xué)眼中幽怨足以擊倒五百個刀槍不入的易天行,“胡云來信里說了,你在省城經(jīng)常不在學(xué)校,他和何偉找你人也找不到。你如果在那里認識了什么女孩子,和我直說就是。我鄒蕾蕾難道還會與你廝脫不開?你也太小瞧我了吧?”
易天行瞠目結(jié)舌,哪里料到這妮子竟然是這般想法,一時腦中浮出諸般念頭,既想去痛揍多嘴的胡云一頓,一時想拜倒于地,為女人天生與眾不同的思維模式大哭一場,一時卻又想起了秦梓兒那張秀麗無比的面容,心頭莫名愧意漸起。他趕緊搖搖腦袋,把這些亂七八糟的念頭甩開,苦笑著說道:“你想到哪方面去了?”
蕾蕾姑娘雖然性子開朗可愛,但這時候想到易天行移情別戀,還用了這樣一個蹩腳的借口來侮辱自己的智商,早就是又氣又怒又傷,眼淚珠子一串串地滴了下來。
“真的沒有,俺發(fā)誓,如果俺有別的心思,罰俺一輩子欲舉無力!”此誓不可謂不毒矣。
鄒蕾蕾被這無賴逗的破涕為笑,還帶著淚滯的臉龐卻忽然疑惑起來:“那你到底想說什么?”忽然像是醒過來一般:“你說你是怪物?”
“是啊?!币滋煨斜贿@么一鬧也認命了。
鄒蕾蕾失笑道:“你瞎說什么呢?”
易天行極認真地回答道:“不是瞎說,是真的?!闭f完他從身旁拿起一把菜刀,在蕾蕾的一聲驚呼里向自己的左臂用力斬去!
噗的一聲悶響,不像鐵石相觸,也沒有入肉之音。
易天行的手臂仍然是完好如常,只是袖子已經(jīng)被砍出了一道大口子。
鄒蕾蕾看看他的手臂,又看看他的臉,又看看他的手臂,嘴巴張的老大,似乎想說些什么,最終卻是沒有說出來。
易天行安靜地等待著,他有信心,因為他這個怪物喜歡的女人,在某些方面也有比怪物更加堅韌的神經(jīng)。
蕾蕾姑娘果然沒有令人失望地暈厥過去,只是面色有一些蒼白,她輕聲說道:“就是這樣嗎?”
“不止?!币滋煨械卣f著,心里卻是有些心疼面前這個可愛的姑娘,今天晚上要看到很多變態(tài)的表演。
“還記得另一次你和我說你是妖怪時,我的反應(yīng)嗎?”鄒蕾蕾帶著倔犟勁兒地用袖口擦干自己臉上的淚水。
“當(dāng)然記得?!币滋煨械拖骂^去。
鄒蕾蕾當(dāng)時的回答讓他感覺很好,很自然,很符合易天行對理想伴侶的想像,女生當(dāng)時睜著大大的像黑晶一般漂亮的大眼睛認真說道:“那你等先變成怪物讓我看看,我才能決定怎么辦,如果能比你現(xiàn)在變得更帥一點,那可是件好事啊”
“我現(xiàn)在才知道當(dāng)時你為什么老問我這些莫名奇妙的問題?!崩倮傥⑿χ步堑碾p腿卻有些發(fā)抖,“既然我回答過你,那我就有勇氣來看一看,看看你到底能不能變得帥一些?!?
易天行嘆了口氣,還沒來得及說什么,卻聽著丫頭帶著哭腔說道:“我還是不敢看,該看的時候你喊我一聲?!币徽f完便往床上趴去,用被子捂住自己腦袋,整個身體瑟瑟發(fā)抖。
怕成這樣,她還是沒有逃跑。
這個事實讓易天行感動的唏里嘩啦的,有些掏心掏肺的感動,所謂許終身,便是在這一刻許下了。
過了許久。
埋頭于被褥冒充鴕鳥的蕾蕾同學(xué)終于顫抖著身體回過頭來,然后看見小黑屋的地上多了一團紅乎乎的東西,她下意識里想要尖叫,卻用無比的毅力指揮自己的雙手死死捂住了自己的嘴唇。
小黑屋里死一般的沉默,昏黃的燈光此時不再滲出溫暖。
鄒蕾蕾死死盯著面前這團紅火的東西,大大的眼睛里雖然充滿恐懼,卻是倔犟地不肯閉上。過了很久很久,仿佛一個世紀之后,女孩兒的眼睛終于眨了一下,一滴淚珠從眼眶里滑落,在潔凈的臉頰上淌成一道弧線。
“雖然但是還是很可愛的”
“聲音雖然很抖,但畢竟還能說出話來。”站在角落里的易天行一顆心放下來了一半,心想小紅鳥今天表現(xiàn)的不錯,初見蕾蕾媽,表現(xiàn)的還頗為溫馴。他心一松,便沒有注意到鄒蕾蕾的眼神有些煥散。
鄒蕾蕾看著面前的紅鳥兒,嘴唇微微抖著,忽而唇角一咧,嗚呀一聲哭了出來,這一哭,哭的是比孟姜女還要凄涼三分,凄凄慘慘戚戚,將那紅肥綠瘦全哭成了易安筆下慘淡頹然之景
“你你怎么能是一只鳥呢”
再堅強的姑娘,此時也終于抵擋不住今晚的沖擊,蕾蕾同學(xué)眼珠子迷離地翻了兩翻,身子向后一倒,便昏了過去。
留下在一旁角落里尷尬無比,被視而不見的易天行目瞪口呆。
“醒醒,醒醒?!?
鄒蕾蕾醒過來,便看見易天行那張平凡無奇,平日里親切,今天卻覺得有些害怕的面孔。她先是下意識地往墻角里躲了躲,接著便嘴巴一咧又哭了起來。
這女子真是可愛,說不哭便不哭,說哭那便很難停下了。
“錯了,錯了。”易天行急得是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像個大舌頭一般將事情解釋了一通。鄒蕾蕾雖然被駭?shù)挠行┖苛?,但看著床前的易天行,再看看床下那只露出無辜神色的大紅肥鳥,神智終于慢慢恢復(fù)過來,半晌之后,她鎮(zhèn)定了一下心神,抖著聲音問道:“你不是鳥?”
“扯蛋!”易天行恨不得把自己的頭發(fā)揪下來,只可惜這頭發(fā)比歸元寺里的鐵蓮還要扎實,雖然這么多年沒有長長過,但要撕下來也是件不可能完成的任務(wù)。
接下來的一個小時里,易天行終于頗為艱澀地將自己的身世和在省城里的遭遇講了個通通徹徹,明明白白。而在故事結(jié)束之后,鄒蕾蕾卻仍然只會睜著那雙靈動的大眼睛,重復(fù)問著那一句話:“你真的不是一只鳥?”
易天行不知道自己心愛的姑娘是否能夠接受自己這異于常人的體質(zhì)和別的方面。只是看著有些癡癡的鄒蕾蕾傻傻地坐在床角。
“現(xiàn)在你什么都知道了。”他苦笑著說道。
鄒蕾蕾用奇怪的眼神看了他一眼,似乎還是無法接受這些光怪陸離的故事:“真的很難相信?!?
易天行嘆了一口氣,體內(nèi)火元命輪微轉(zhuǎn),手掌上燃起了熊熊火焰。
在火光的映照下,鄒蕾蕾美麗的臉上露出幾分不可思議的表情。
又是一陣極長極尷尬的沉默之后,鄒蕾蕾試探著想回復(fù)兩人平常說話的氣氛。
“這就是你說的朱雀兒子?我剛才就是把它誤認成你?”她看著正在地面上百無聊賴地進行走路運的小紅肥鳥。
“是啊?!币滋煨辛?xí)慣性地苦笑道:“我向你保證,我不會變身,又變不成什么奇形怪狀的家伙?!?
“真的挺可愛的?!迸簮坌游锏奶煨越K于暫時戰(zhàn)勝了莫名的恐懼。
小朱雀從生下來的那天起,便開始聽自己沒用的老爹在自己耳邊嘮叨,說在縣城里有個蕾蕾媽,這時候看著床上那個蠻可憐的女孩子,知道這位便是蕾蕾媽了,知道這位姑娘對自己老爹似乎比自己更為重要些,想著平時被老爹教訓(xùn)的可憐模樣,它決定找一個厲害些的靠山,于是搖搖擺擺地向床前走了過去,憨態(tài)可掬。
鄒蕾蕾先是因為它的靠近嚇了一跳,接著卻被這紅色肥鳥走路時小屁股顛顛的好笑模樣逗笑了。
小朱雀見蕾蕾媽似乎挺喜歡看自己扭屁股,于是干脆在床下跳起了巴西桑巴,將那胖乎乎的屁股扭成了麻花。鄒蕾蕾捂著嘴吃吃笑著,易天行在一旁看著終于松了口氣,心里給自己這鳥兒子記了大大一功。
“我能抱抱它嗎?”鄒蕾蕾情緒有些平復(fù)了,但還是不大敢看易天行,卻似乎不怎么害怕這紅鳥。
“當(dāng)然。你可是它的蕾蕾媽?!币滋煨邢渤鐾?。
“瞎說什么呢?我可不想這么早當(dāng)媽?!币痪湔{(diào)侃出口,一句嗔怪出口,男女間先前被平空拉遠的關(guān)系似乎又稍微近了一些。
小朱雀被易天行耳濡目染著,雖然今天是第一次看見“傳說中的蕾蕾媽”,但早就已經(jīng)熟了老爹那套拍美人臀的溜須功夫,見蕾蕾媽要抱自己,紅火的雙翅一撲騰,便往蕾蕾的懷里撲了過去。
“真沉?!编u蕾蕾漸漸不再害怕了,抱著這只肥重的大紅鳥。
小朱雀最近天天往武當(dāng)山來回飛玩減肥,最聽不得諸如沉.重.肥.笨之類的話,聽見初見面的蕾蕾媽也這般說,耍賴似的把小腦袋往鄒蕾蕾懷里鉆著,在蕾蕾柔軟的胸上又蹭又拱。
鄒蕾蕾吃癢,呵呵笑了起來,用手指輕輕梳理著小朱雀柔順的鳥羽。
易天行卻是臉色鐵青,心想老子還沒碰到過的地方,這鳥兒子倒搶了先,真是失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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