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易天行醒來后,洗漱妥當(dāng),正準(zhǔn)備去山間放松一下,同時喚回小朱雀為自己療傷,不料卻頗為意外地看見小肖背著兩個大包站在農(nóng)舍的門口。
“少爺。”小肖臉上顯得十分高興。他昨天半夜被袁野從床上揪起來,告訴了他此間的事情,讓他前來照看易天行的生活,一想到自己被袁頭和少爺如此信任,便覺著自己前途無量,怎能不欣喜異常?
易天行一拍額頭,頭痛道:“是不是袁叔讓你來的?”
“是啊。”小肖詫異道:“我還以為是您讓袁叔傳的話。”
易天行看著他帶的包裹,便知道袁野肯定給這小子下了死命令,于是哀嘆一聲,也不再多矯情,把他領(lǐng)進(jìn)門交給了徐氏夫婦。進(jìn)了屋,看著小肖從包裹里拿出諸如人參酒、羽絨服、之類的東西,易天行不由傻了眼,張大了嘴問道:“我們不是來旅游,更不是來度假的。”
“有備無患。”小肖雖然不知道自家的三少爺躲在這鄉(xiāng)下小魚塘里做什么,但還是呵呵笑道:“鄉(xiāng)下冷,人參酒補(bǔ)身子?!?
易天行從羽絨服里面摸出一把硬梆梆的東西出來,不由望著司機(jī)小肖同志哀嘆道:“那這呢?你帶著霰彈槍來轟魚的?”
就這樣,易天行在省城西邊山下的小魚塘住了下來。
雖然沒有采菊東籬下的真趣,卻也可以閑時釣釣塘里游不動的肥魚,悶時喝喝把人參泡成了木渣子的陳酒,晨起山中喚朱雀,暮歸塘邊問魚熟,生活的倒也怡然自在。
山間的風(fēng)景頗好,雖然夜里有些死寂乏味,但天上繁星卻比城里的任一個夜里都要明亮許多。易天行很喜歡在夜里喚來小紅鳥,然后一人一雀坐在高高的樹枝頭,看著明月映照下的魚塘里眾魚爭食,激起水浪翻滾。偶有山風(fēng)吹過,吹得他在枝頭一陣輕晃,他看著天上顯得格外明亮格外接接自己臉頰的月亮,神思一陣恍惚,心想那上面真的是荒漠一片嗎?
他偶爾會想到自己奇異的身世和這一年來光怪陸離的遭遇,總覺得隱隱之中,有一只命運(yùn)之手在左右著自己。自己雖說表面上偽作知天好命,但也有些不甘心隨波逐流,總想弄明白發(fā)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是為什么。
為什么古老太爺會讓自己去幫他找那個聲音?這或許還能說的過去,因?yàn)樗赡苷娴闹恢雷约哼@樣一個修行者。那為什么自己可以輕輕松松,如閑庭信步一般走進(jìn)歸元寺的后園?上三天的秦梓曾經(jīng)說過,那處后園對于海內(nèi)的修行門派是一個禁忌。
如果說這禁忌便指的是后園那位神通可堪天地的老祖宗。那為什么老祖宗會對自己青眼有加,白白將歸元寺鎮(zhèn)寺之寶天袈裟送給自己的紅鳥兒子?
想到因?yàn)檫@件天袈裟引來了上三天的大麻煩,易天行便是煩苦上心頭,不能自解,他摸著小朱雀額上的那撮銀毛,真是恨不得生生揪下來才好。
太多的為什么就像一道道絲縷,捆住了他的心念,讓他愈發(fā)覺著重負(fù)難擋。這幾日傷勢也漸漸好了,他打算潛回省城,去向歸元寺里的和尚們問個清楚。
明月林間照,有魚塘中游。
易天行坐在高高的林梢上隨著夜風(fēng)一浮一沉,忽而大叫一聲,似乎要將心中這幾天來的郁悶隨這一聲吼排出身體,然后腳尖一踩,便向魚塘里撲了過去。小朱雀不知道老爹忽然發(fā)了什么瘋,咕咕叫著飛上了天空。
水花四濺。
易天行此時純屬窮極無聊,才會跳到魚塘里玩。哪里料到這塘里養(yǎng)的卻不是草魚鰱魚之類的可憐小家伙,卻是淡水鯊。淡水鯊又名巴丁魚,雖然野生的它們只以腐敗動物尸體和植物碎屑為食,但畢竟頂著鯊名,總有幾分兇悍野性,此時見著偌大一個哺乳動物從天上掉進(jìn)自己家里,本性里還不知道能不能把對方當(dāng)作食物,可能也是怕了這家伙來搶自己的爛魚腐蝦,便借著兇勁圍了上來,繞著易天行的身子便是一頓猛咬胡撕。
易天行被涼水一浸才醒了過來,然后發(fā)現(xiàn)自己身邊游動著無數(shù)條或青或白的大肥魚,不由唬了一跳。待發(fā)現(xiàn)這些魚拼命地在撕咬自己身體后,卻是覺得好玩起來,他的金剛之身現(xiàn)在只怕連子彈也打不進(jìn)去了,又怎么可能被魚齒撕破?
于是沙水鯊的拼命撕咬,落在他身上的感覺倒成了渾身上下無所不在的輕擊,易天行宛如置身于土耳其浴室,正享受著皇帝般的待遇,被姬妾們繡拳粉腿輕輕捶著。
池塘里翻滾不定,易天行逗著這些大肥魚玩。他被咬了只怕有上千口,終于結(jié)束了這種另類的按摩,從塘邊爬了起來,丟下那群咬了半天卻沒有一塊肉落肚的可憐魚兒在水里疲憊地游著。
這樣胡亂鬧了一通,少年人終于將那些煩心事全數(shù)拋諸腦后,臉上回復(fù)了平日的慵懶無謂神態(tài)。
被這里的吵鬧聲驚醒的小肖,趕到池邊,卻看見渾身濕淋淋的易天行正坐在塘邊的石頭上往外呸著水。
“少爺,沒事兒吧?”小肖滿臉警惕。
易天行盯著他手上拿著的那把猛火霰彈槍,苦笑道:“只要你不走火,估計(jì)就沒什么事兒?!?
鄉(xiāng)間生活雖然頗有野趣,過的久了卻也容易讓人厭煩。徐伯徐媽也沒有看電視的習(xí)慣,只有個收音機(jī)擺在臥室里。易天行吃魚肉也吃的有些厭了,小朱雀雖然可愛又有靈性,但畢竟不會說話,所以多了許多和司機(jī)小肖聊天的機(jī)會,就是這些聊天,卻讓他生出了一個有些古怪的念頭。
雖然易天行自己也覺得這主意來的有些沒來由,而且自己為了脫身考慮問題有些自私,甚至有些王八蛋般的不負(fù)責(zé)任,但有時偶爾看到小肖的脾氣稟性,又覺得似乎這才對路。
“你這幾天有沒有和袁叔聯(lián)系?”他隨口問道。
小肖沉著應(yīng)道:“沒有,袁叔交待了,少爺不想讓人知道你躲在這里,所以他不主動聯(lián)系我們,我不會給他打電話,免得泄露了少爺?shù)男雄??!?
易天行微微笑了下:“說說你自己吧,跟著我呆在這么個無聊地方,會不會覺得悶?要不然你回城去看看?!?
小肖笑道:“少爺這是哪里話。雖然和少爺接觸不多,但總覺得少爺身上肯定有很多奇妙的事情,能跟在您身邊受些薰陶總是好的?!?
易天行這人是孔雀性格,自戀不可避免,呵呵笑著問道:“哪有什么好奇妙的。”嘴上是在自謙,卻是暗想,自己的氣質(zhì)果然蠻能吸引人的。
小肖在他身邊坐下,看著魚塘:“少爺做事總是出人意料,像第一次送你去歸元寺,進(jìn)去的時候穿的是平常衣裳,出來的時候卻是滿身僧袍?!彼俸傩Φ溃骸半m然不知道這是為什么,而且想來少爺也不會告訴我,不過還是覺得少爺蠻神的。”
易天行哪里料到所謂奇妙便是這些事情,不由尷尬道:“那是嗯,在歸元寺里被僧人的大香燒著衣服,歸元寺主持不好意思,所以賠了我一件”忽然覺得自己這套說辭似乎太站不住腳,于是訥然住嘴。
小肖嘻嘻笑道:“那前天晚上呢?少爺怎么有那么大的膽子去淡水鯊的魚塘里玩?”
易天行無語,過了會兒拍拍小肖的肩膀道:“你心思果然挺細(xì)的,不過有些事情我不方便說,以后你也別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