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城大學(xué)圖書館和高陽縣圖書館的區(qū)別,就像是恐龍家族中身板最龐大的震龍和身材最婀娜的盜龍一樣,體積差了幾個數(shù)量級。易天行從歸元寺上三天這些神神道道的境界中脫離出來,終于回復(fù)了高中時讀書的習(xí)慣,一猛子扎進書海里,嚼的口唇流油,腦滿腸肥,好不快哉。尤其是臨到身前的棋牌大賽,全虧了這些日子惡補的諸多棋譜,才讓他有了信心站在了學(xué)生活動中心人聲鼎沸的a電教門口。
這次活動當(dāng)然沒有校方插手。
麻將赫然搬到學(xué)生活動中心打,這種事情學(xué)??梢蚤]一只眼放行,但絕對不可能睜著另一只眼寫個學(xué)校主辦的海報。
在十月份的天氣里,易天行被強行套上了一件大風(fēng)衣,然后在全班男生圍拱下威風(fēng)凜凜而來,過堂穿風(fēng),將他的氣勢更吹到了天上。
“忘了擦發(fā)蠟了。”瘦高個兒四川班長尤有些不知足。
易天行一邊擦著額上的汗,一邊可憐應(yīng)道:“有必要做這樣一個出場式嗎?”
“集體榮譽?!卑嚅L大人嚴肅回道。
“這叫集體發(fā)瘋?!币滋煨锌嘀樄緡伒?。
學(xué)生活動中心里早已擠滿了人,一看威名早已赫赫在外的中文系第一麻牌高手,東方不敗易天行“閃亮”登場,頓時歡呼聲嘲弄聲喝倒彩聲炸雷似的響了起來。
易天行暗自里把身邊這些驕態(tài)畢現(xiàn)的兄弟罵了個遍,臉上還要擺出寵辱不驚的高手風(fēng)范,施施然往對局臺上走去。
進了熱氣撲面的活動中心,易天行再也顧不得班長的拙劣導(dǎo)演,把身上那件風(fēng)衣給掀了,隨手扔給同宿舍的那幾個哥們兒,找準(zhǔn)寫著自己名字的撲克牌臺,便一屁股坐了下去。
今天一直在演小跟班的班長大人急了,連忙小聲說道:“那邊麻將臺子就要開打了,學(xué)校盯的緊,麻將必須先玩先收,不然傳出去影響不好,老師們要來找麻煩的?!?
易天行這時候已經(jīng)坐到了牌桌旁邊,對著幾個面有土色的牌搭子極禮貌地笑了笑,然后轉(zhuǎn)頭輕聲說道:“麻將要打四方,再快也不能快到哪兒去,我爭取一鐘頭之內(nèi)把撲克搞定?!?
玩的什么牌?橋牌?別扯,那是文雅人玩的,大學(xué)生可不玩那個,咱玩地道雙摳。
易天行的對門挺好,是一個女生。他知道能上來玩的肯定都是牌技純熟,女生尤其佳,不是他有性別歧視和花癡習(xí)慣,而是女生打牌一般都比較穩(wěn),不會劍走偏鋒。打結(jié)對的牌,必須兩家的配合要好。而易天行自己就是個好掌控牌局的人,至少希望對方能按自己的路數(shù)來,所以一看到是個女生,便有些高興。
事實也是如此。
不出三巡,他和那個女生的組合,已經(jīng)順利淘汰了幾對選手,輕松殺入決賽。每當(dāng)他和那個女生打到a的時候,另一對選手還在很苦惱地翻躍五這座小山。
易天行看看那邊麻將桌上的人已經(jīng)等的有些不耐了,轉(zhuǎn)頭向自己的女搭擋帶著歉意笑了笑,說道:“抱歉,決賽還有會兒,我得先過去。”那個女學(xué)生估計這輩子玩雙摳也沒有贏的如此意氣風(fēng)發(fā)過,捂著嘴笑道:“你快去吧,我等你。”
易天行聽到我等你這三個字,不免又習(xí)慣性地聽出了些別的意味來,心神一激蕩,再看這女學(xué)生,便覺得她臉上那幾粒淡淡的雀斑也透出些誘人的味道。
往麻將臺上一坐,那三個搭子齊聲一嘆。有一個易天行認識的家伙笑著罵道:“你小子這不是攔我們的升級之道嗎?”接著搖頭對跟在易天行身邊的班長嘆道:“我說,你們班這樣做事不厚道啊?!?
易天行不好意思說道:“別怪我,都怪我們班頭硬要拉我上馬。”
亦有些不好意思的班長大人大手一揮,對著那三個牌搭子笑道:“諸位,能與本班東方不敗一戰(zhàn),也算是青史留名的大好機會。當(dāng)然,晚上本班有一飯局,諸位都來?!?
三個牌搭子來了興致,問道:“哪兒的飯局?是南園的小炒還是吃館子?”
班長大人面色一窘,道:“班費可不寬裕啊,剛好一食堂就在樓下,各位何必求遠?”
“切!”
“什么規(guī)矩?”易天行有些奇怪,為什么沒有看到那個叫秦梓的大二才女,想著要抓緊些時間。
一個牌搭子百無聊賴地應(yīng)道:“四川規(guī)矩,剔風(fēng),不算番,另三色,全包,不興雷。”
麻將的進行過程比雙摳還要無聊。
那三人平日里都是男生宿舍里的麻將老手,靠著打麻將混日子的隊伍,哪里會不知道在男生宿舍里被傳成神一樣的易天行,所以這比賽早早便沒了斗志。沒了斗志,這一輸起來就是丟盔棄甲,潰不成軍。
只見易天行刷刷刷刷洗著牌,牌壘子像聽話的小車一樣在桌面上游走而成堆,那姿式叫一個漂亮,旁邊圍上來好多學(xué)生看表演來了,一時之間,麻將區(qū)人山人海。哪里有人能看得出來,易天行這變態(tài)早已經(jīng)把每張牌的位置記的清清楚楚,還把自己面前那壘砌成了自己想要的排列
易天行微微側(cè)著頭,若有所思,大拇指腹輕輕地在麻將子兒的面緣上摩娑著,然后微笑著輕輕把牌面翻過來:“幺雞,七對?!?
七對、七對、七對、七對、七對
伴隨著震天價的喝彩吃驚之聲,他就這樣“渾不在意,妙手天成”地玩著最直接的七對,一連胡了六七把,身邊的三個牌搭子終于不干了。
“這不是埋汰人嗎?不玩了不玩了?!比吮硎緱墮?quán)。
三人分屬的班長卻不肯干,在旁邊面紅脖子粗的吼道:“老易肯定出了老千,不然怎么會這樣!”
那三人同時回頭,給了自己班長一個白眼:“能瞧出來嗎?明知道他出千,但抓不到,也就得認。”又有一人給自己班長出著主意:“明年讓他換班,換到咱班上來?!?
別了麻將,離了雙摳,易天行終于被班長大人帶到了三樓。他此時方才知道棋類競賽是在三樓的小房間里?;蛟S是想到可以和那位曼妙少女單獨相對,易天行露出一絲曖mei的笑容。
“那位秦梓怎么在下面沒看見?”易天行似乎無意問道。
班長沒好氣道:“人家一才女,難道要學(xué)你們臭男人光膀子甩牌?”
易天行不以為意:“先前我那牌搭子不也是一女生?!?
“秦梓只報了中國象棋和圍棋兩項?!?
易天行感到有些上當(dāng):“那怎么你們要我全報?”
“別說這么多廢話?!卑嚅L一把把他推進了棋類比賽場地。
三樓比起樓下的嘈雜來說,頓時是另一片天地,不大的房間里分成三組,每一組進行的內(nèi)容都不一樣,國際象棋,國內(nèi)象棋和圍棋。學(xué)生棋手們分坪而坐,靜語悄聲,只聞棋子落坪清心之音,卻無周遭叫好俗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