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松點兒。”
“我很放松了?!币粋€很委屈的男中音。
“硬的像石頭一樣,這叫放松嗎?”一個很惱怒的聲音。
“可我也沒辦法,我已經在拼命地想像聽巴赫?!?
“巴赫有什么用?”
“啊,上周音樂鑒賞課,聽巴赫的法國組曲,我聽的極其放松,最后在第四排睡的挺香。”
“瑞賴克斯!”惱怒的聲音顯然已經老羞成怒。
委屈的聲音依然委屈:“知道咱學校人人都是外文高手,可您不使勁兒打針,跟我在這外文上較勁兒有什么用。”
“我還沒使勁兒?”
“拜托,您雖然不是鍋爐工人,可也得使點兒勁呀?!?
“你這學生怎么說話的?”
校醫(yī)院醫(yī)生一共扎彎了六個針頭,又聽著這小子不停羅嗦,最后終于忍不住把他趕出了注射室。易天行灰溜溜地來到醫(yī)院大門口,看見人群擁擠,趕緊把自己熱的燙手的書包抱到自己懷里,側著身子愁眉苦臉溜出院門。
走到醫(yī)院口子的花壇前面,微風襲來,才把這糊涂蛋給吹醒了。易天行一拍腦門,無比感嘆道:“真是發(fā)燒發(fā)糊涂了。從來沒打過針,以自己這變態(tài)體格,這細細的針頭要扎進去確實不容易啊?!被仡^遠遠對著注射室的方向拱了拱手,輕聲笑道:“老師,對不住?!?
拍完腦門,他再拍拍屁股,走人。
從校醫(yī)院旁邊那門穿出去,九三路上一溜的游戲機房和臺球室,熱鬧處往前幾步有個大藥房,易天行搖搖晃晃走進去,開始對著柜臺上各式各樣的藥品發(fā)呆。他從小沒吃過藥,確實極度欠缺這方面的經驗。
“您要點兒什么?”一個挺甜的小營業(yè)員湊過來問他。
易天行抿了抿嘴,發(fā)現這營業(yè)員笑容甜度挺高,呵呵回道:“發(fā)燒,不想打針,您看吃點兒什么藥?”
“阿斯匹林、復方阿斯匹林、水楊酸鈉、水楊酸鈉合劑您平常吃哪種?”小營業(yè)員問道。
易天行撓撓頭道:“沒經驗,哪種藥效比較猛?”
“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這小營業(yè)員不僅笑的甜,心也挺好,“是藥三分毒,別光貪圖藥效,就吃復方阿斯匹林吧?!?
易天行此人在righttime、rightplace偶爾會小小發(fā)發(fā)花癡:比如在今日頭腦昏眩的時辰,鄒蕾蕾小娘子不在身邊的地方。他心里對那個小營業(yè)員念念不忘,雙手把熱乎乎的鋁飯盒當熱寶捂在懷里,眉開眼笑地走在夏末時分、校醫(yī)院通往體育場的路上。
這條道路兩旁樹蔭高蔽,很是清涼,此時涼風過巷,更是讓人無比適意。易天行正開心地走著,眼角余光卻瞄著身后側一團黑影向自己猛撞了過來。他雖然此時發(fā)燒發(fā)的迷迷糊糊,可身體機能卻沒半點退化,神經猛地一緊,身體肌肉瞬間緊繃,腳尖在地上一轉,整個身體頓時平平滑出數步外,還沒忘了一拳如風疾疾打在那個黑影的中部!
“啊”一個女生的驚呼。
易天行一時失神,好清淡可人的聲音。
他定晴一看,只見自己的鐵拳正打在一輛漂亮的自行車龍頭上,生生把鋼做的車把打的陷了下去,而那輛淡綠色的自行車上是一個少女。那少女看起來約莫十六七歲,一頭黑發(fā)在背后松松地系在一處,身上穿著很淡雅的碎花裙子,容貌清秀淡雅,眉目間卻是頗為淡漠,有若冰雪一般讓人不敢逼視,宛如水晶雕琢的人兒般。
易天行大駭,心想這可打錯了!錯愕之下,嘴巴張的老大,似乎恨不得將自己那個害事的鐵拳頭吞進肚里去。
少女眉尖微蹙,輕聲道:“對不起,同學?!?
易天行正自暗悔居然對這樣一個柔弱女子出拳,卻聽見少女和自己說對不起,不由有些懷疑自己的耳朵,趕緊支唔著應道:“是我對不起你,沒嚇著你吧?”
“沒事?!笨匆娨滋煨幸桓笔芫降哪樱倥浇俏⑽⒁宦N,淡淡笑了下。
少女的眉目清雅到了極致,只是總有絲抹之不去的淡漠,此時淡淡一笑,一笑便讓傻傻看著的易天行覺著一道清清漫漫的陽光拂了過來,冰雪頓時融化,春水汩汩滋潤著心窩某處。
易天行忽然覺著不妙,暗自念道:“眼可以動,手可以動,心卻不能亂動??!”
正亂想著,那少女已經歪歪扭扭騎著車走了,看去向似乎是新一舍。
等易天行醒過來時,身旁早無那少女蹤影,只有那些從游泳池出來、青春逼人的身體曲線上濕意猶存的大學女生他打了個冷戰(zhàn),想到剛才這事,不由大為后悔,大學校園里最常見的撞車戀愛大法,怎么落到自己頭上,卻成了大煞風景的鐵拳破單車呢?
憤憤然回了宿舍,他把發(fā)燙的鋁飯盒往床底的臭鞋子旁邊一塞,便在床上躺了下來。通靈的小朱雀平日在宿舍里從來不會發(fā)出一點聲音,但今天可能是實在受不了易天行鞋子的臭味,咕咕咕咕叫個不停,直到易天行狠狠在床上錘了兩下才安靜。
易天行躺在床上想著剛才的那個少女,不由邪邪笑了起來,真是一個美女啊。一面開始動起花花腸子,一面順手把錢包從褲兜里拿出來,準備丟在桌上。不料似乎老天爺要打醒他,錢包在他手上一翻,平常夾在錢包里的那張照片赫然出現在了他的眼前。
照片上那個女孩眉目如畫,故作兇態(tài)實則可愛無比地用一根食指指著照相機鏡頭。
易天行一個激靈醒過神來,對著照片中的女孩苦著臉道:“蕾蕾啊,我可沒動什么花花心思,請首長明察?!痹掚m如此說著,心里卻有些發(fā)虛于是易天行開始找借口,當然,他是死也不會承認自己好色的,而且畢竟是有修為之人,平日里對著美女也可以勉強扮柳下惠狀,所以決定從外部環(huán)境上找原因。
“為什么今天會犯花癡呢?”他故作深沉,接著自問自答道:“當然不可能是因為騎自行車的女生太漂亮的原因,藥房里賣藥的小營業(yè)員俺也看著特順眼哩?!?
然后他很自然地找到了借口。
“唉,果然是人一生病便容易柔弱。發(fā)高燒把人燒糊涂了,難怪看著漂亮女生就想撲上去。”
自以為想明白了,易天行倒了水,看了看說明書,然后一古腦吞了正常人一個星期的藥量。
把幾十片阿斯匹林藥丸吞下肚子后,易天行倒頭便睡,等著高燒退去,不料一覺睡到下午,燒仍然未退,昏眩依然。
他趁著宿舍里沒人,翻身起床,捧著鋁飯盒,看著里面那只憨稚可愛的小紅鳥,半晌后惡狠狠道:“都怪你這小火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