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點半,顧墨霆的車在張陽小區(qū)前停下。
張陽一路都不敢睡,異常清醒。
讓顧墨霆給他當司機,這是這輩子他想都沒想到過的事。
為了不顯得自己過分,他沒敢坐副駕后面,特意挪到中間。
副駕后面這個位置,通常都是領(lǐng)導或老板坐的,他可真不敢。
“到了到了,總算回來了哈!”張陽用一種非常熟絡的語氣笑道,“謝謝顧總愿意載我回來!小雨,我走啦,回聊!”
蘇秋雨揮手:“學長拜拜?!?
“你們早點睡哈,這么晚了都……”
張陽一路嘀咕,一路離開。
社恐的人好像就這樣,很多人以為社恐的話不多,實際上社恐為了不讓氣氛陷入他們的恐怖閾值,有時候什么不過腦的話都說得出來——
顧墨霆在他身后發(fā)動車子,呼嘯一聲,毫無猶豫地離開。
只剩兩個人了,氣氛一下子來到了蘇秋雨的臨界點。
她將視線轉(zhuǎn)向窗外,就算是全世界排得上號的繁華國際大都市,這個點了,海城該冷清還是得冷清,熱鬧只屬于幾條街,或幾個區(qū)。
顧墨霆打破安靜:“去哪?!?
足足半分鐘,蘇秋雨道:“李姐那——”
“不行?!鳖櫮苯哟驍嗨?。
蘇秋雨眉心輕皺,道:“那你送我回家?!?
“別想?!?
蘇秋雨氣笑了,轉(zhuǎn)過頭去看著他:“這不行,那別想,那么顧總為何要問我呢?!?
“酒店的選擇性很多,還有云渡?!?
蘇秋雨抬起手支在車窗上,指骨撐著自己的右臉,姿態(tài)慵懶迷人,淡笑說道:“顧總啊……”
輕輕懶懶的三個字,好像直接要說入顧墨霆的心坎中。
他不動聲色地看了她一眼:“困了?”
還真有點,蘇秋雨看回窗外:“你想安排我去哪,我就去哪吧?!?
“確定由我安排?”
“嗯?!?
“那,到了?!?
說著,顧墨霆停下車。
蘇秋雨:“……”
她抬眼望去,是海城最有名氣三大古風酒店之一,紫瀾閣。
這真是,有點巧了。
大堂里還有不少客人,值班的夜間經(jīng)理坐在沙發(fā)那邊,在和一個外國游客聊天。
前臺幾個姑娘照例對新進來的客人喊出“歡迎光臨”四字,夜間經(jīng)理也起身看去,便見著一對顏值頂尖,身材也頂尖的年輕男女先后進來。
夜間經(jīng)理恍惚了下,緊跟著就認出是顧墨霆。
“顧總!”夜間經(jīng)理快步走來。
顧墨霆看了他一眼,去到前臺,拿出自己的證件:“總統(tǒng)套房?!?
前臺的姑娘不敢看他,應聲:“好的,先生?!?
其他人的目光看向蘇秋雨,眼神浮起羨慕。
“顧總,你好?!币归g經(jīng)理微笑。
顧墨霆沒看他,淡淡道:“膽敢通風報信,我就殺了你?!?
“殺”這個字,讓眾人一凜。
夜間經(jīng)理尷尬笑笑:“不敢,不敢,我誰也不說。”
拿了房卡,顧墨霆牽上蘇秋雨就走。
蘇秋雨見沒人要她的證件,她就也不多事,開開心心跟在顧墨霆身旁腳底抹油。
進電梯后,蘇秋雨才想起顧墨霆和那位夜間經(jīng)理的對話。
通風報信——
再想起這個酒店的名字,紫瀾閣。
這名字的風格,可太像是——
蘇秋雨的臉色一下沉下。
顧墨霆覺察出她的變化,側(cè)頭看她。
蘇秋雨的臉色肉眼可見地變糟糕,終于,她無法忍受,抬起頭:“我不想住在這。”
“為什么?”
“我可以選擇的,不是么,實在不行,我跟你回云渡,遠嗎?”
“遠?!?
“那就,附近找個酒店。”
說著,蘇秋雨拿出手機,在手機上面搜索酒店。
顧墨霆忽然伸手止住她:“這個酒店,是我大哥的?!?
蘇秋雨一愣。
她抬起眼睛,看著顧墨霆的黑眸。
顧墨霆低低道:“跟那個女人無關(guān)?!?
“那個女人?”蘇秋雨眉心輕攏,“你這么說她,是不是有點……”
顧墨霆挑眉:“你對你媽有好感?”
蘇秋雨停下。
迅速換位思考,她道:“那個女人就那個女人吧。”
顧墨霆淡笑:“所以,不用換酒店了?”
蘇秋雨看了看他,心煩意亂。
她看回電梯。
電梯還在上升,一直到二十七層,電梯門打開。
已經(jīng)有人等候在外了,恭敬道:“顧先生好。”
進到套間,蘇秋雨已經(jīng)快要被困意吞沒。
“先別睡,”顧墨霆摟住她,“從殯儀館回來,先洗澡?!?
蘇秋雨點點頭:“嗯。”
“你先去吧,我打個電話?!?
說完,顧墨霆松開她。
蘇秋雨拿了手機,轉(zhuǎn)身進去洗手間。
溫熱的水從上沖下,她沒有進到浴缸里,站在淋浴頭下,將頭發(fā)全部打濕,然后抬起頭,任由這些沖在她的臉上。
這會一個人了,她腦子里又浮現(xiàn)起那具尸體身上的紋身。
到底是在哪里見過——
總覺得這個記憶很熟悉,就在喉嚨里了,可是卻怎么都說不出來。
忽然,蘇秋雨的動作一頓,腦中驚現(xiàn)過一個畫面。
她在淋浴頭的沖刷下瞪大眼睛,這個畫面越來越鮮明。
是一個,下雨天。
蘇秋雨將淋浴頭的水勢變大。
結(jié)果沒調(diào)好,水勢不僅變大,還變燙了。
這一下沖刷下來,她嚇得低呼,抱住自己的頭往旁邊躲去,趕緊伸手去調(diào)水勢和水溫。
水還在往下沖,她站在角落里,一雙眼睛卻漸漸明亮。
想起來了!
難怪她想不起來,因為記憶實在有些遙遠,那是她小學時候的事情了。
小學三年級,臺風天。
因為級數(shù)不大,而且不是登陸海城,所以學校沒有放假。
爸爸一直很忙,常年不在海城。
而蔣紫菲,她永遠不會來接她,都去接姐姐了。
所有的孩子們都有家長接送,只有她,一個人慢慢走在路邊,撐著一把黑色古板的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