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沈美沒關(guān)系。”林朝夕說。
“怎么沒關(guān)系了,我哥們喜歡沈美那么多年,她轉(zhuǎn)頭和別人好上!”男生梗著脖子喊。
“閉嘴!”張耀額頭青筋畢露,沖自己朋友吼道。
沈父聞,直接回頭,“啪”地抽了沈美一巴掌。
耳光聲過后,屋子里頓時鴉雀無聲。
沈美眼眶中頓時蓄滿淚水。
陸志浩上前一步:“叔叔您干什么?”
“老沈啊,別沖動啊?!标懼竞聘改岗s忙勸道。
“哎,別打人,有什么話好好和孩子說?!本煲舱f。
“你不要臉我們還要臉呢!”沈父罵道。
這時,房間里又來了幾位家長,了解大概后,也開始教訓(xùn)自己的孩子。
一時間辱罵聲、勸說聲、揍孩子的聲音此起彼伏,房間內(nèi)一片兵荒馬亂,十幾個家長的聲音幾乎要炸成一團(tuán)。
林朝夕被吵得頭疼,左勸右勸,余光只看見裴之安靜地坐在椅子上,像對周圍發(fā)生的一切漠不關(guān)心。
林朝夕心下一緊,所有學(xué)生的家長都來了,那么裴之的呢?
她想到這里,只覺得忽然間,整個屋子都安靜下來。
有人站在門口。
那是位女士,因?yàn)榛煟^上裹著一條印花絲巾,穿寬松長袍??v然瘦得只剩骨架,但為了出門,她還是認(rèn)真化了妝。
嘴唇深紅,高跟鞋卻黑得徹底,她目光冷漠,氣勢凜然,屋子里所有人都攝于她的氣場,大氣不敢出。
椅子和地面摩擦,發(fā)出“吱呀”輕微聲響。
裴之站了起來。
“我打電話給你的教練了?!迸嶂膵寢屄曇艉茌p,非常虛弱。
林朝夕回過神,聞心下一緊,她看向裴之,男生卻只是望著自己的母親。
“教練說了什么?”裴之問。
“教練說,你今天考試的時候拉肚子,最后沒參加,先去醫(yī)院了?!?
裴之眼睫低垂,沒說話。
“但我接到電話的時候,警察說你在火鍋店打架鬧事。”
“然后呢?”裴之問。
“然后我告訴你們教練,你出事了,如果他替你瞞著,我會讓他死得很慘?!?
所有人目光都落在裴之身上,每個人的表情都充滿疑惑,仿佛不知道這到底怎么了。
裴之抬頭:“教練在幫我撒謊。”
“周末的柔術(shù)課呢?”
“我從沒去上過?!?
“是這樣啊,你每次回來都滿頭大汗,演得很像?!?
她邁動步伐,高跟鞋敲擊地面,她在裴之跟前站定,說:“跪下來?!?
警局內(nèi)一片嘩然。
“裴之媽媽,你別氣啊,男孩子嘛,突然意氣用事很正常?!?
“對啊裴之成績那么好……”
那是林朝夕從未見過的母子間相處景象,一邊是嘈雜的勸說聲,另一邊靜到極點(diǎn)的母子倆。
林朝夕終于知道,那天晚上老林察覺到的異常究竟是什么了。
接下來,一切都像是定格的慢動作。
她看到裴之一只膝蓋微曲,落在地上,然后是手、另一只膝蓋,她看到她所認(rèn)識的那個裴之,在所有人家長和同學(xué)的注視下,就這樣在警察局大廳,雙膝落地,跪了下來。
那是裴之,冷靜的、平和的、永遠(yuǎn)知道自己要干什么,她喜歡了很多年的裴之。
林朝夕望著男生的面容,一動不動。
“成績好,奧數(shù)天才,今天還去參加了數(shù)學(xué)聯(lián)賽,很大可能進(jìn)國家冬令營,代表國家出征世界奧林匹克數(shù)學(xué)競賽?”
裴之媽媽的聲音很輕,極其虛弱,聲音里也聽不出什么生氣的意思,可那一字一句,就是讓人渾身毛骨悚然。
“這樣的孩子,背地里卻一直在欺騙自己重病的母親,你覺得自己配得上別人的夸獎嗎?”
“配不上。”
“說對不起?!?
“對不起?!?
裴之跪在地上,很平靜地說道。
一問一答間,是母親對于兒子最赤丨裸丨裸的羞辱,在場所有人都面露不忍,甚至連反手甩過女兒耳光的沈美爸爸,都欲又止地想勸說什么。
“我們的律師會代為處理后續(xù)賠償事宜,今天的事情非常抱歉?!?
裴母冷眼掃過在場所有人,然后對裴之說:“我們走吧?!?
裴之站了起來,跟上了自己的母親。
有警察追了上去。
陸志浩如夢初醒,瘋狂想要上前,林朝夕一把拉住他。
“你干什么呢?”陸志浩沖她喊,“林朝夕,他媽媽瘋了啊,你幫幫他!”
林朝夕只覺得耳邊所有聲音都嗡嗡的,她看著裴之離開的背影。
想起男生離開前,看著她的平靜目光。
實(shí)在相處很久,很多話一個眼神就能傳遞。
——不要插手,也讓陸志浩不要插手。
這是裴之對她少見的請求,他的尊嚴(yán),大概也不允許他們?yōu)榱怂俅蟪炒篝[。
她必須答應(yīng)。
“媽媽,都是為你好?!?
恍惚中,她似乎聽到有人這么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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