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老爺子的笑容僵硬,也只僵硬了一會,他隨即仰起頭喝了一口酒,眉目這才又重新舒展開來,繼續(xù)和旁邊的里正談笑風生。
大家口里贊的興旺人家的氣象,是連守信家的興旺氣象,是連守信和張氏辦的這個酒席,顯示出來的興旺的氣象。連老爺子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倒不是他嫉妒自己的兒子,而是他心里更消,大家所贊的興旺氣象,是整個的連家。
誰都沒有再去關(guān)注缺席的周氏和連秀兒,一頓飯,大家都吃的很開懷。吃完了席,眾人紛紛散了,回村的回村,回鎮(zhèn)上的回鎮(zhèn)上。連老爺子多喝了幾杯,臉色發(fā)紅,走起路來腳步有些發(fā)飄,也在連守仁和連繼祖的攙扶下,回老宅去了。
將客人都送走了,連蔓兒、蔣氏、連葉兒幾個就開始收拾。連枝兒知道她們?yōu)榱俗约旱氖旅β盗税胩?,還沒吃飯,就有些過意不去,要伸手幫忙,卻被連蔓兒推開了。
“姐,你要干活,哪天都行,今天不行。今天啊,是你的好日子,啥活都不能讓你干?!边B蔓兒笑著對連枝兒道。
“沒錯。”蔣氏笑著附和,“枝兒今天可是嬌客?!?
“是啊,枝兒姐,你歇著去吧,這伙計,我們一會就干完了?!边B葉兒也道。
幾個人將屋子收拾了一番,這才熱飯熱菜,重新擺上桌子來,上桌吃飯。
這桌下席,除了連蔓兒、蔣氏和連葉兒,還將連朵兒、連芽兒、妞妞、四郎和六郎都叫了來。
這是早就商量好的,連枝兒的喜事,大家同喜,讓這一大家子都吃個高興。
連蔓兒這邊桌上吃飯。張氏就坐在旁邊,時不時地說上兩句。
“給你奶和你老姑的飯菜都送過去了沒?”張氏問。
“剛開席就送過去了?!边B蔓兒道,而且是當著大家伙的面,挑的好飯菜。給周氏和連秀兒送過去的?!笆俏液臀掖笊┧瓦^去的。”
“那就好?!睆埵宵c頭道。有蔣氏等人在場,她就沒有繼續(xù)問周氏接到飯菜時的表現(xiàn)。
連家也是普通的莊戶人家,平時生活,尤其是在飯食上,都十分的儉省,家中的飯桌上別說是肉,就是油星也是少的。蔣氏吃的還算斯文。其他幾個,尤其是四郎和六郎,一開始還好,后來就都狼吞虎咽起來,將一桌飯菜吃了個精光。
蔣氏吃過飯,又幫忙收拾了一番,才帶著妞妞離去。
連蔓兒一家人沒有急著回老宅,而是留在了新鋪子里。沒有別人在場。她們說話就自在了許多。
“今天這事,辦的挺周正?!边B守信也喝了酒,臉色有些發(fā)紅地道。
張氏也有同感。今天從吳家送來的定禮,到她們辦的酒席,都讓她很有臉面。不過,張氏并沒有忘記在老宅周氏的所作所為。
“咱這是搬這邊來辦了,才周正了,要是還在那邊,還不知道她奶又要出啥招那。你不是她親兒子,咱枝兒是從道邊撿來的?咱閨女這一輩子就這一回的事,她奶也真狠得下這個心。別說是一家人,就兩姓旁人。但凡沒有把她孩子扔井里這樣的大仇,也不能挑這個日子來添堵?!?
張氏把火氣都撒在了連守信的身上,誰讓他是周氏的兒子那。
“你也在旁邊看見了,我那時候心可是拔涼拔涼的,你說說,她奶那是安的啥心。我是別人家的閨女。嫁進你們家,該我挨罵受氣,我認了。枝兒可是連家的孫女,非要吳家不待見枝兒,以后也受婆婆的氣,她奶就樂了?”
“咱處處把她擺頭里,可她是咋待咱們的?”張氏說著話,眼圈就有些發(fā)紅,“她總讓被人摸摸良心,她咋就不摸摸她自己個的?”
“這事,她奶是辦的糊涂。你看,老爺子不也氣的夠嗆,這一回家去,事情肯定不能了?!边B守信苦著臉道。
“這就是糊涂的事嗎,她糊涂,她咋不當面下秀兒的臉,就下枝兒的臉?”張氏繼續(xù)不依道,“你是她兒子,你總向著她說話。你去跟她過去吧,我們娘幾個從今后就不回去了,我們就在這過,省得回去了,她看見我們鼻子不是鼻子、臉不是臉的。今天這樣的事,她都做的出來,還有啥是她做不出來的?!?
張氏說著,就推了連守信一把。
連守信無奈,這就是所謂的夾板氣。以前張氏無底線的忍讓,他才沒早點嘗到這個滋味。
“她奶今天這個事,是做的過分?!边B守信端正了一下態(tài)度,說道,“咱以后能離的遠點就遠點吧,等秋后咱在后面蓋了房子,要不,咱就搬出來住吧?!?
周氏蠻不講理、不顧情面,張氏只在他面前抱怨,但是當面對周氏卻并沒有任何的不敬,過后,還是將最好的飯菜給周氏送了過去。所作所為,讓任何人也挑不出毛病來。
兩相比較,讓連守信的心完全偏向了妻兒這一邊。
莊戶人家大都戀鄉(xiāng)戀土戀家,搬家對于她們來說,是件極大的事情。連守信能做出這樣的決定,并不是一時沖動,只是今天周氏的舉動,讓他堅定了搬家的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