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菜園是種了好多年的熟地。連守信在前面拿著鐵鎬,負責(zé)刨菜畦。一個小菜園子,被連守信修整出六個菜畦,另外又修整出四條壟。其中三個菜畦種豆角,三個菜畦種黃瓜。
豆角和黃瓜的種法大體一樣,就是在菜畦里,靠兩側(cè)相隔大約一巴掌的距離,刨出對稱的淺坑,然后在淺坑中澆少量水,將催芽的種子牙朝上,輕輕按入泥中,隨后再在上面撒上土,將坑大體填平,要將種子完全覆蓋,又不能撒太多的土,免得難出苗。
菜地的土很松軟,五郎就和連守信各占了一個菜畦,學(xué)著連守信的樣子,刨出坑來,小七跟在后頭,用水瓢往坑里澆水,之后是連蔓兒,一手拿著大碗,一手從里面挑出發(fā)芽的種子,安放在坑內(nèi),隨后就用手將坑填平。
那邊跟隨連守信的是張氏和連枝兒。一家六口,誰都沒有閑著,正好分成兩組干活。
對面的菜園子里,連老爺子正帶著四郎和六郎在種旱煙。
“都頂用了?!迸紶柼痤^來,看見連守信一家六口,尤其是連蔓兒三個小蘿卜頭埋頭干活的樣子,連老爺子很是欣慰。四兒子家日子過的越來越好不說,但就說連蔓兒幾個孩子懂事、勤快,連老爺子就很替連守信高興。
無論如何,起碼四兒子這一家不用他跟著操心了。
連老爺子欣慰的同時,又想到了其他的幾個兒子。
“去叫你大伯來,讓他也幫把手?!边B老爺子對四郎道。
“就叫大伯,不叫繼祖哥?”四郎直起腰,問連老爺子。他很愿意多個人干活。今天除了連守仁,連繼祖也在家。那邊的五郎和小七同樣在私塾上學(xué),可回到家活計一點都不少干。為啥連繼祖就不能干活。
“就叫你大伯。”連老爺子遲疑了一下,還是說道,“你繼祖哥要考試,正是緊要的時候,別讓他干活分了心。”
四郎答應(yīng)了一聲,跑進上房,過了好一會,連守仁才從上房出來。
“爹,叫我啥事?”連守仁走到園子門口,并沒有往里走。里面因為種菜,地上擺著挖出來的煙苗,泥泥水水的,他怕弄臟了他的鞋和直綴。
“老大,你過來,也跟著我學(xué)學(xué)咋種園子。”見連守仁穿著直綴出來的,連老爺子又遲疑了一下,“你先去換套衣裳,把直綴脫了?!?
“哦?!边B守仁哦了一聲,卻站著沒動。
連老爺子看向連守仁。連守仁的身量和他差不多,面皮卻隨的是周氏,是莊戶人家少見的白皙。連守仁的面相,卻是集合了連老爺子和周氏的優(yōu)點。在連守仁剛成年的時候,連老爺子曾經(jīng)找過一個很有名的相面先生給連守仁相面,那位先生一見連守仁,就說連守仁是貴人之相,發(fā)跡不過是遲早的事。
連老爺子知道有句俗話:皇帝愛長子,百姓疼幺兒。
皇帝家為了江山社稷,要注重培養(yǎng)大兒子。老百姓則沒那樣的見識,他們只遵從自己的內(nèi)心,疼愛小兒子。
連老爺子自認比小老百姓多了一些見識。他認識到,為了一個家族的興旺,大兒子非常重要。這些年,他也一直是遵從著這個觀念來行動的。
只是,命運似乎跟他開了一個玩笑。
連老爺子在心中長嘆了一聲,將目光從遠處又拉回到連守仁的身上,不覺心中一酸。
許是這些日子過的壓抑的緣故,連守仁的面色有些灰暗,看著就沒什么精氣神。
“老大”
“爹,我正在溫。今年的歲考就要到了?!边B守仁道。
對了,歲考,連老爺子這才想起來。就算不能考上舉人,那么歲考得優(yōu),每天也能得些廩米。而且,連守仁不慣勞作,就是硬逼著他跟自己干活,他也干不了什么,反而會給自己添亂。
“去吧,去溫吧,這里不用你。”連老爺子沖連守仁揮了揮手道。
連守仁如蒙大赦,轉(zhuǎn)身就回了上房。
連蔓兒在對面園子里,將這一切都看在眼里,連老爺子還是舍不得讓連守仁干農(nóng)活啊。
“五郎和小七他倆私塾的課業(yè)重不重?”打發(fā)走了連守仁,連老爺子問連守信道,“倆孩子懂事、幫著干活是好事,可也別把功課給耽誤了。念私塾一年的錢可不少。要是有活忙不過來,你吱一聲?!?
“爺,我和哥都是把功課做完了,才幫著干活的?!毙∑吡⒖叹偷?。
“對,他倆念的是那個中級班。繼祖念的高級班,課業(yè)重。還有大哥,那考試可不是鬧著玩的?!边B守仁道。
連蔓兒低頭忍笑,連守仁這老好人的個性啊,真是隨時能夠體現(xiàn)出來。不過這份貼心勁兒,連老爺子應(yīng)該能感受到吧。
“老四,你大哥做館的事”連老爺子索性將手里的活計撂下,點燃了一鍋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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