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重深厚的大地,好像瞬間變成了活物。
一頭嘶吼的猛獸!
地底似乎傳來了什么巨大的聲響,然而凝神去聽時,天地間又是寂靜的一片!
這一刻,幾乎沒有人能站穩(wěn)!
大地在震顫,地面以下傳來一股排山倒海的壓力,讓人心底生出一種難以控制的壓抑與恐懼,一時竟分不清自己腳下踩著的,到底是沉默的大地,還是高遠(yuǎn)的蒼穹!
唯有那無盡灰黑色的氣息,瘋狂蒸騰!
分不清,到底是這傳說中巨大的后土印埋藏在雪域遼闊的大地,還是雪域這一片明顯高于整個十九洲的高原,本就是后土印的化身!
無盡的地力陰華從地縫中涌出,侵占了原本天地靈氣占據(jù)的空間,如同鎖鏈一般困住了身處于其中的每一個修士!
從圣山之巔,到圣山腳下!
所有依賴靈氣修煉的修士,在這突如其來的變化中,無法在自己的感知范圍內(nèi)察覺到半分靈氣的存在,更無法與周遭天地取得半點(diǎn)聯(lián)系!
就像是被戴上鐐銬的囚徒,又如同無邊苦海中飄蕩的一葉小船,一座與人世隔絕的孤島!
“退!??!”
堅決又果斷的聲音,同時從雪浪禪師與曲正風(fēng)的口中傳出!急促而凝重!
二人聲音落下的瞬間,圣山之上原本還在進(jìn)攻的上前十九洲修士,幾乎想也沒想,立刻棄戰(zhàn)騰躍而起!
上千道絢爛毫光迅速升空!
看上去好像是原本墜落于此的無數(shù)星辰重新歸于天際一般!
然而就在他們離開地面的瞬間,那無盡的地力陰華便淹沒了上來,徹底將整個雪域化作了地力陰華的海洋!
“轟隆……”
巨大的震蕩間,無數(shù)慘叫聲響起!竟是圣山之上原本那些圣殿的僧人,像是被什么東西啃噬了一般,瞬間化作一具具白骨!
原本的佛門圣地,一眨眼已成為森羅地獄!
見愁見機(jī)得很快,她雖去過極域,也修煉過極域的功法,甚至眼下的神魂境界在極域也不算很低,可在這磅礴地力陰華出現(xiàn)的瞬間,她竟沒感覺到半分的熟悉,只有一種冰冷而危險的陌生!
排斥!
再清楚不過的排斥!
原本在極域似乎任她操縱的地力陰華,就好像擁有自己的意識一般,在排斥周圍一切力量的吞噬與掌控!
除了……
寶印法王!
這磅礴到幾乎淹沒了整個雪域的地力陰華,竟是有主之物!
它們爭先恐后地從地縫里涌出,暗河一般洶涌,迅速升空,竟然將天際原本旋轉(zhuǎn)著的那一座金色的圣祭陣法都遮蓋,讓原本被照亮的雪域,重新陷入無邊的黑暗!
寶印法王那古怪的呼聲依舊。
冥冥中好像有一股凌駕于眾生的力量出現(xiàn),讓這無盡的地力陰華凝聚起來,竟然在虛空里聚成了一枚巨大的八角方印的虛影!
八角規(guī)整,分別對應(yīng)著十九洲八個方向!
見愁站在震蕩的大地上抬首而望,便清晰地看見了這一枚印下方刻著的古拙文字。只是即便是憑借她如今的見聞,竟都無法辨認(rèn)出這四個到底是什么字,又到底屬于哪一個時代。
只有威壓,從天而降!
“咔咔咔……”
分明才只是往下壓了一尺,恐怖的壓力便已經(jīng)落到了肩上!只這一剎,見愁喉間便冒出一股血腥氣來!
堅玉一般的骨骼,竟都像是要被壓碎一般!
身體里的每一寸,仿佛都在顫抖,要向這頭頂至高無上的存在跪伏、頂禮膜拜!
先前與寶瓶法王那一場鏖戰(zhàn),實(shí)在是耗費(fèi)了她太多的力量,面上看起來沒有什么異樣,可實(shí)際上已經(jīng)難以與全盛之時相比。更不用說,寶印法王的力量比之寶瓶法王,強(qiáng)了何止十倍!
這一時間,她竟不得不再次喚出風(fēng)雷翼!
羽翼瘋狂地鋪展開,無盡游走的雷電之力擊碎那來自天際后土印的威壓,才能勉強(qiáng)立在原地!
已是返虛大能的她尚且如此,其他人自然也難承受。
也就雪浪禪師與曲正風(fēng)稍好一些。
雪浪禪師顯然知道后土印的厲害,在頭頂那虛影成型的瞬間,便猛地伸手一指,指尖佛光迸濺的瞬間,身上披著的雪白僧袍也飄飛了出去!
像是飄出了一片梨花雪!
迎風(fēng)就漲!
從他指尖離開時,還只是一襲僧袍,待落到寶印法王與后土印之間時,已然化作了一張爬滿經(jīng)文的嚴(yán)密大網(wǎng)!
先前寶瓶法王用凈天寶瓶時,也曾出現(xiàn)過類似的場面,可二者給人的感覺卻截然不同。
一者陰邪恣睢,一者寶相莊嚴(yán)!
光影浮動間,雪浪禪師枯木般晦澀的眼底涌出幾分虛幻,那鋪開的僧袍,不再像是僧袍,竟像是一片世外桃源!
與此同時,先前藏身于暗處也不曾與人動過手的空行母央金,也陡然一聲清叱,素手一翻,喚出了一張赤幡!
幡上繪制十六天魔圖紋,威勢凜凜。
她法訣一打,面目猙獰的十六天魔便自幡上凝出,成為十六座小山一樣的兇物虛影,向近處的寶印法王本人轟去!
無論是雪浪禪師,還是空行母央金,都是佛門中一等一的高手了,兩人同時出手的威勢,何等驚人?
旁人看著都覺膽戰(zhàn)心驚!
然而為那黑氣包裹的寶印法王,見狀竟是半點(diǎn)閃避的意思都沒有,好像完全不將這兩人放在眼底,還狂笑起來:“有意思!有意思!連央金都來了!一個是本座十一甲子前沒殺的,一個是本座百年前沒殺的,今日卻都一起送上門來!”
猖狂且放肆!
雪浪禪師與央金都是瞬間皺了眉頭,手上法訣更急,心念催動更快,是千方百計想要搶在那后土印落下之前取了寶印法王性命!
唯有曲正風(fēng)沒動。
不僅沒動,他甚至還在這一刻閉上了眼睛。
就像是根本沒看到這天地間忽然降下來的威壓一般,甚至都不抬頭看上一眼,盡管那不斷向下壓進(jìn)的后土印虛影,如此巨大磅礴,如此風(fēng)馳電掣!
這一刻的他,好像已經(jīng)脫離了這紛繁的戰(zhàn)場。
這一刻的他,又好像完全與這廣袤而震蕩的雪域融為一體!
凡眼閉,心眼開!
獨(dú)屬于返虛中期修士的強(qiáng)大靈識在他閉上眼的瞬間,如浪卷狂潮一般迅速地朝著四面八方探出!
大地的形狀,山川的脈絡(luò)……
一點(diǎn)一滴,盡在心底!
滿世界的喧囂都在這一刻寂靜,在曲正風(fēng)的心里寂靜,只有那原始的、在亙古歲月后依舊留存的鼓噪之聲,隨著他靈識的探出不斷擴(kuò)大,不斷擴(kuò)大……
那是山川溝壑的喊叫!
那是大地脈絡(luò)的律動!
崖山劍被他斜斜地持握著,在雪浪禪師、空行母央金合力向?qū)氂》ㄍ跄呛笸劣》磽舳サ奈<睍r刻,竟輕輕地震顫了起來,那震動的頻率,隱隱然竟與大地震動的頻率相和!
“錚——”
石質(zhì)的長劍,陡然發(fā)出了一聲古樸的悠然長吟!
“轟??!”
“砰!”
接連兩聲震天撼地的響動!
雪浪禪師與央金的攻擊幾乎是不分先后地落到了寶印法王的身上,瞬間將他殘破的身體淹沒,也將他周身縱橫的黑氣掩埋!
原本他所在的位置瞬間出現(xiàn)了一座巨大的深坑!
寶印法王整個人都被砸了下去!
其肉身在這瞬間化為齏粉,與那些灰土混雜在一起,再也找不到半點(diǎn)痕跡,唯余下那詭譎而濃烈的黑氣,被悍然的攻擊困鎖在重圍之中!
也就是在這一刻,曲正風(fēng)也豁然睜開了先前緊閉的雙眼,眸底倒映著的,竟不是眼前這忽然炸裂開的場景,而是山河萬里,孤峰入霄!
崖山劍猛地高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