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這么四個字,忽然就將殿上的幾位閻君,帶入了一種恍惚的境界之中。
千年以前,陰陽界戰(zhàn)還未爆發(fā)。
八方城內(nèi),還沒有出現(xiàn)八殿閻君,只有初初誕生了意識的秦廣王,執(zhí)掌著生死簿,掌控著元始星上一切生命的有無。
他并非人身,而是化生自規(guī)則之中,奇異地擁有了自己的意識。
由此,才漸漸成了“秦廣王”。
那個時候,極域還并未與十九洲割裂。
修士若死,亦可以入輪回,偶爾也會有活人在種種機緣巧合之下,因緣際會來到極域。
可被人破開了陰陽界大門,直接殺進來的,只有那一次!
只是為了一只小貂罷了……
其余諸位閻君,有的曾目睹那憑借一己之力大戰(zhàn)半個極域的盛況,也有的從后來的種種記載之中,拼湊出昔日的恐怖……
到了八殿閻君這個位置,他們哪里能不知道“綠葉老祖”呢?
“她到底是什么來頭……”
宋帝王捻須,盯著那駕馭著坤五都戰(zhàn)車飛馳的女人,內(nèi)心里總是有一股不安,升騰而起。
好似,她會帶來什么災難。
“身負重寶,行為舉止也處處不簡單。”這回說話的,乃是和事老一般的閻羅王,他皺著兩道大濃眉,頗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氣度,“萬印法貂乃是那一位所有,怎么就隨便跟隨了她?”
“綠葉這個老妖婆飛升之后,乾坤一壺被她帶走,《九曲河圖》給了不語,天地人三印傳給扶道,唯有殺紅小界與萬印法貂,至今下落不明……”
秦廣王的聲音,也有些沉重起來。
因為綠葉老祖飛升也是千年前的事情,那個時候極域還未封閉,所以他們對十九洲的事情,也知道一二。
甚至,原本極域就是十九洲的一個部分。
消息,有豈有不互通的道理?
如今竟然在這個偶然找來參加鼎爭的女修身邊,看到了萬印法貂……
跟隨過那老妖婆的貂,可不是隨隨便便就能被人收服的。
秦廣王擰著眉,問眾人道:“你們怎么看?”
“此貂本不在六道之中,出現(xiàn)在哪里都不稀奇。”
瞇縫著一雙桃花眼的仵官王,身子矮矮,聲音里也透著幾分軟糯,像是鄰家天真的孩童。
“興許只是覺得這個女修有意思,在她身邊玩著罷了。若真是認主,之前那么危險,要沒見出來救。本君,倒是對這只貂,很感興趣……”
萬印法貂。
誰不知道,這原本只是一只非常普通的小貂兒?
結(jié)果硬生生被綠葉老祖那個老妖婆,變成了一只通天徹地、跳出六道的妖怪!
千年之前,還是上古向著今古過渡的時期。
綠葉老祖制霸十九洲的時候,地面上的種種妖神異獸,雖已經(jīng)接近滅絕,卻依舊留有蹤跡。
這些異獸之中,但凡厲害一些的種群,都是一出生便擁有上天賦予的道印,基本都獨一無二。
所以,修士們將其謂之為妖獸的“天賦道印”。
因為同處一個世界,人族繁衍,異獸同樣需要生存的空間。
人族與異獸妖神之間,便爆發(fā)出了更深的爭斗。長久的征戰(zhàn)之中,人族的修士,漸漸發(fā)現(xiàn)了妖獸們天賦道印之利,于是終于找出了剝奪天賦道印,而加之于己身的辦法。
這就是整個上古修士強大的秘密所在——
獵殺異獸,得其血肉精髓,借助于“萬法歸宗輪”,反向推衍其“天賦道印”,再附身到自己的身上。
于是,便成為了修士的“本命道印”。
修士們擁有了道印,就可以擁有很多妖獸們擁有的本事,縱天入地,威能赫赫。而綠葉老祖的這一只“萬印法貂”,便是上古之末,這種方法最杰出、也最喪心病狂的“作品”。
此貂,原本不過最普通的一只。
也不知昔日,到底怎么得了這老妖婆的青眼,竟然將它帶在身邊,并且獵殺得一只妖獸,便剝奪其天賦道印,卻不用在自己身上,反而賦予了此貂!
她修煉的一生,何其強大?
獵殺之妖獸,成千上萬!
無數(shù)人眼見著那一只普通的小貂,漸漸變得強大,變得無所不能,身上的“道印”一枚多似一枚!
待得綠葉飛升之時,這一只小貂便成為了名副其實的“萬印之貂”。
時人聞之,往往震怖。
最終,便以“萬印法貂”之名冠之。
可自綠葉老祖飛升之后,便真的沒有人知道它的所在了。
此刻仵官王抱著自己懷里的貓,就這么看著站在見愁肩頭的那一只貂,眼底有微微的光華:“你們說,若殺了此貂,以其精血骨髓入萬法歸宗輪,將會推出什么道印呢?”
大殿之中,安靜無比。
沒有人回答這個問題,因為誰也不知道。
半晌后,宋帝王才笑了一聲:“我倒是更好奇這個女修的來歷……”
秦廣王負手而立,同樣注視著,只道:“不急,總歸會看出來的?!?
是的。
總歸會看出來的。
也總歸是會被看出來的。
第七層??拥鬲z,獸潮已退。
幾個人在坤五都戰(zhàn)車之上,隨其一路飛馳,入目之所見,又是一片高天白云,之前那恐怖攻擊所留下的一片狼藉,已經(jīng)被他們甩在了身后。
小貂舔著自己的爪子,蹲在見愁的肩頭。
見愁則看著前方,表面上看去沒有絲毫的情緒波動,心里卻已經(jīng)開始思考了起來:小貂的存在,于她而一直是個謎團。
它從崖山的千修冢中,忽然冒出,又無意之間帶了殺盤,讓她誤入了殺紅小界,在那一場爭斗之中,奪走了謝不臣的機緣,也與昆吾的顧青眉相斗,更意外遇到了張湯……
隨后這小貂除了吃和藏東西,好像也就沒有做過什么了。
直到今天……
見愁知道它那一張嘴很厲害,畢竟當初一吼,差點掀翻了顧青眉??蓻]想到,厲害到這個地步……
一吼之下,獸潮潰散!
見愁在心里計算了一下,只覺得小貂應該不是表面上這樣簡單。只不過現(xiàn)在也不好追究根源。
她能確定的,只有一點——
有了小貂,在這傍生道中,會有如神助!
至于八方閻殿……
到現(xiàn)在都沒有動靜,也沒有阻止,不是還沒發(fā)覺更多的端倪,便是沉得住氣,要等她出了鼎爭,再做處理。
這樣,正好。
就讓他們這樣沉住氣吧,等著她一點一點露出自己的底牌,瞧瞧她是什么來歷,等著她從十八層地獄返回極域,再好好“調(diào)查”她……
唇畔,多了一點極不明顯的笑意。
見愁不得不慶幸自己果斷參與了這一次的鼎爭,即便這是一場生死危局,可也是她最能接近釋天造化陣,最接近十九洲的時候了。
心情,忽然就很不錯。
后方站著的陳廷硯等人,看不到她的表情,只能看見那只方才還威風赫赫的小貂,偶爾擺動一下貂尾巴,看上去悠閑極了。
顧玲一直想要上去摸摸它,但是想起剛才小貂發(fā)飆的場面,琢磨一下自己的實力,又變得有些膽怯。
這會兒,她只能用發(fā)光的目光,渴盼地看著。
旁邊的老嫗,只能無奈。
張湯對這一只小貂,是先前就知道一點,這時候雖然驚訝于它的存在,但是想想之前見愁也是活著就入了極域,便直接將所有的疑惑壓下了。
他是個很擅長懷疑的人。
只不過,這會兒懷疑見愁,也沒有什么用處。
畢竟,他們是綁在一根繩上的螞蚱。
張湯的目光,在下方那無盡的平原之中逡巡。
眼見著基本已經(jīng)行到了地圖上所示的中間位置,他不由開了口:“這附近,應該就有之前無障掌獄司地圖上標注的‘特殊通道’所在。你準備試試嗎?”
很顯然,這話問的是見愁。
見愁回頭看了他一眼,其實是想要一試的,畢竟她手中有殺手锏,而規(guī)則規(guī)定:十八層地獄的掌獄司,不得對參與鼎爭的修士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