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xiàn)在見愁姐姐你也落單了……”
對于自己忽然換了稱呼,顧玲半點都沒有察覺。
她垂著眼簾,手指揪著自己的衣角,又是忐忑,又是擔憂。
“不知道婆婆現(xiàn)在怎么樣……她會不會跟張大人還有厲公子同路?”
“如果他們都沒跟我們一樣發(fā)生意外,應(yīng)該是在一塊的?!?
見愁看出來,顧玲與那一位古怪的婆婆之間,關(guān)系應(yīng)該不淺。
而且這怯生生的模樣,竟完全無法將她看做一個修為比她還高的人來對待。聽著對方叫一聲“姐姐”,她都覺得正常。
心底一時無奈,可也有憂慮漸漸泛上來,她問道:“你沒受傷吧?”
“沒有?!?
顧玲搖了搖頭,望著她。
見愁沖她一笑,拍了拍她肩膀,安慰她:“沒受傷就好。這里才是第一層地獄,所有人都會去找下一層地獄的入口,即便我們一路上無法偶遇他們,若能早些找到入口,也有很大的機會碰到?!?
“哈!說得真是輕巧!”
酆都城大街上,頓時就有密切關(guān)注著見愁動向的冷面鬼修嗤笑了一聲。
“一開始看她在絕頂之上的身手,我還以為自己看走眼了呢,沒想到……真是浪費我時間!”
與他同路的幾個朋友,也是搖頭冷笑起來。
他們都是鬼王族的修士,連年來對鼎爭都很關(guān)注。
枉死城一向是酆都城的死對頭,所以他們幾個在鼎爭開始之前,習慣性地關(guān)注了一下那邊的情況,沒想到竟恰好看見了見愁與那邢飛間閃電般的交手。
一時之間,人人驚駭。
及至眾人入了十八層地獄,他們幾個也都立刻切換了玄戒之中的畫面,準確地定到了見愁的身上。
見愁也果真沒叫他們失望。
她竟恰恰落在了鐘蘭陵與一名神秘女修之中,還引爆了戰(zhàn)機。
如果說,先前他們覺得見愁后發(fā)先至差點搞死邢飛的一擊是巧合的話,這個時候,疑慮就徹底打消了。
因為,即便是面對比她高出整整一個大境界的對手,她也雖驚不亂。
不管是反應(yīng)的速度,老辣的心智,還是交手的神態(tài)氣度,竟都有一種大家風范。
他們甚至開始愿意相信,秦廣王乃是慧眼識珠,這一次見愁的表現(xiàn),簡直超出了所有人的預(yù)料,讓人大為驚喜。
因為一枚玄戒只能看一個地方的情況,所以在見愁自絕頂遁逃之時,他們難得地沒有去看鐘蘭陵,而是跟著見愁一起走了。
他們想看看,這一名女修到底會遇到什么,背后還有怎樣的秘密。
可誰想到,她半道上竟然遇到了鳥嘴族的顧玲,還說出了這樣白癡的一番話來!
“下一層的入口,哪里那么容易就找到了?瞧她這說得胸有成竹的!”
“得了吧,估摸著也就這樣了。枉我還有很高的期待……”
“嘿嘿,還是去看看厲寒吧。見愁這個女修不在了,你說以他的本性,得不得殺成一片啊?”
“對對!趕緊找厲寒!”
……
周圍的人們,談到這里,立刻興奮了起來,紛紛開始以魂力控制玄戒,溝通進入鼎爭的修士們所佩戴的鼎戒,尋找厲寒的所在。
然而……
在找到的那一瞬間,眾人都忍不住“咦”了一聲。
因為,此刻厲寒身邊竟然沒有一個人,也不知是不是早被他殺光了。
藏藍色的長袍逶迤,他整個人立住了,像是一尊古老的雕像,就連垂下的衣角,都沒有一絲晃動,已不知只保持這個姿勢,站了多久。
他面前,乃是一面接天的懸崖。
深灰色的石壁,被厚厚的冰層覆蓋,透著著來自天空的光線,讓人的目光很難輕易穿過冰層,看見石壁上到底是什么。
周遭寂靜極了。
身后便是無垠的曠野,雪白的一片,晃眼得很。
光線被凹凸不平的冰面折射出去,照著他的背影,卻無法照亮他背對著光源的臉。
表情,晦暗不明;眼神,閃爍不定。
垂在身側(cè),攏在袖中的手掌,慢慢地握緊了,又緩緩松開,最終,竟然伸了出去,就這么沉凝地,按在了峭壁上。
在他手掌掌心,貼上那徹骨寒冷的冰層時——
“咔!”
清脆的聲音,從他掌心處發(fā)源,竟有一條恐怖的裂縫,向著高處直沖而去!
眨眼間,只聽得“轟隆”一聲震天撼地的巨響!
整個千丈高峭壁上凝結(jié)了不知多少年的冰層,竟悍然剝落,被這一掌之力摧枯拉朽一般崩碎!
無數(shù)透明的、渾濁的、雪白的、淺藍的碎冰,從高處墜落,在峭壁之下堆成了一片高高的山腳。
站在其下的人,頓時顯得渺小極了,似隨時可能被這一場雪崩般的炸裂給吞沒。
他的視線,從峭壁之底,一點一點上抬,落在了那近乎接天的高處,冰冷又幾經(jīng)滄桑的目光,似乎要穿透這冰層,看到里面埋藏的秘密。
在他仰頭的時候,天光便照進那一雙琉璃般深藍的瞳孔,卻照不到下方的晦暗。
一道豪光,遠遠從天邊飛來,立時就看見了前面的動靜,更瞧見了那一道人影,立時忌憚地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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