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都還沒來得及驚叫出聲,那如洪流一樣的“破爛”已經(jīng)直接向前一卷,將他整個淹沒!
嘩啦嘩啦……
無數(shù)東西從見愁袖中落下,如同瀑布。
那破破爛爛的漆盤早就被壓在下面,不見了影蹤,就連矮掌柜整個人都不見了!
入目所見,只有一堆破銅爛鐵,廢石頹玉……
一座尖尖的小山,就這么出現(xiàn)在了地面上。
見愁自己看了都嚇了一跳:“有……有這么多?”
平時只知道小貂撿破爛,撿了就扔在她儲物袋里,從不收拾,也像是撿完了就完了。
只覺得它東一榔頭西一棒子,也不覺得撿了有多少。
可……
可堆起來的時候,見愁才徹底汗顏了一把:她……到底還是小瞧了小貂啊……
然后,見愁就不得不面臨一個嚴(yán)重的問題了——
掌柜的哪兒去了?
“掌柜的?掌柜的?”
見愁四下看了一眼,竟然都沒有人。
她不由得皺了眉,往前走了一步,接著就聽見了一聲慘叫:“哎喲!??!”
“掌柜的!”
見愁嚇了一跳,連忙退開一步,才發(fā)現(xiàn)自己踩到了一只伸出“小山”的白手,不是掌柜的又是何人?
“嘩啦!”
足有一人高的小山上,無數(shù)的破爛散了開去。
矮掌柜那冒著金星的腦袋從破爛堆里冒了出來,一張白胖的臉上竟然青紫的一片,現(xiàn)在頭上臉上耳朵上都還掛著一些奇怪的東西。
他紅著眼睛,瞪著見愁,憤怒極了:“太欺負(fù)人了!你怎么不早說一聲?!”
“……”
可是我也沒想到有那么多啊。
見愁無法為自己辯解,只好苦笑,抱歉道:“是我考慮欠缺了……”
“欠缺?這只是欠缺的事嗎?你看看我,你——看……”
矮掌柜把手伸出來,就要用手指頭指著自己的鼻子,讓見愁好好看看自己到底什么模樣。
可就在他抬手指自己的一瞬間,他也看見了那掛在自己手腕上的一塊“破布”。
直了。
矮掌柜的目光瞬間就直了。
他怔怔地看著這一塊破布,黑乎乎的,也不知沾染過什么東西,可上面一點一點的晶瑩,卻逃不過他的雙眼!
砰,砰,砰……
他能聽見自己陡然加劇的心跳,連手都不敢再動一下。
“雪藕絲,竟然是傳說中的雪藕絲!我的閻王老爺?。。。 ?
見愁本想拽他起來,手還沒伸出去呢,就被他這陡然之間的一聲大喊給嚇得夠嗆。
還沒等見愁反應(yīng)過來,一連串的驚叫已經(jīng)完全無法控制地從矮掌柜嘴里冒了出來——
頭頂上掉下來一顆爛珠子。
“閻王老爺!是丹桂珠啊!”
嘴里吐出來一塊碎玉。
“金、金墨昆玉……”
衣襟里插著半截樹枝。
“三株木枝啊我的閻王老爺啊啊啊?。 ?
……
矮掌柜整個人已經(jīng)陷入了完全的瘋魔狀態(tài)。
他兩只眼珠子發(fā)著光,異常準(zhǔn)確地判斷著自己身邊的每一件“破爛”,每一件都讓他驚嘆不已。
能想象那種被金山銀山埋掉的感覺嗎?
左手抄起一把,銀子;右手抄起一把,金子!
都是好東西??!
“我是在做夢嗎……”
矮掌柜簡直已經(jīng)有些不敢相信了。
見愁站在一旁,就看著矮掌柜在這一座破爛山上爬來爬去,看來看去,已經(jīng)有些被唬住,也不知自己到底是提醒好,還是不提醒好。
聽見矮掌柜似乎被刺激過頭,已經(jīng)有些呆滯,她終于咳嗽了一聲,不大好意思地開口:“掌柜的……”
矮掌柜愣愣地回過頭來。
見愁伸出手指來,指了指他身下——
整座黑色的小山之中,那些最多的黑色的部分,也就是它們,構(gòu)成了整座小山的大部。
“除了別的,您看看……這些呢?”
這……
些?
矮掌柜正在山上尋寶尋得開心,見愁這冷不防的一句,讓他反應(yīng)不過來。
不過,見愁的手勢卻很明確。
于是,矮掌柜順著見愁所指,低下頭去,滿眼都是黑,就跟自己之前看見的一樣,沒啥了不起的。
呃……
等等。
那、那些蜂窩一樣的小孔到底是什么……
“……”
原本已經(jīng)閉上的嘴巴,終于難以控制地,在這一瞬間,慢慢地張大,張大,再張大,到了一種極致!
靠!
這他閻王爺爺?shù)木谷蝗渴峭田L(fēng)石!
而且還是品質(zhì)絕不次于那一把劍的!
沉默片刻。
安靜到了極點。
矮掌柜保持著那嘴巴張大的狀態(tài),就這么看鬼,哦不,看神仙一樣,看了見愁這么一眼。
這一眼的味道,見愁實在難以描述。
隨后,矮掌柜毫不猶豫,猛地一扭頭,直接扯開了破鑼嗓門朝著外面殺豬般地大喊一聲:“來——人——哪!??!”
“轟!”
矮掌柜話音落地的瞬間,那兩扇緊閉的房門竟然被狂風(fēng)吹開!
見愁眼前只見得無數(shù)的黑影,竟從第二層四面八方而來,全數(shù)在這一剎那涌入了房間之中。
原本狹小的房間里,一時竟然全都是人,或者說,鬼修!
摩肩接踵,人頭濟(jì)濟(jì)。
“掌柜的?”
“怎么了?”
“要干誰?您開口!”
“誰?誰要搶東西?!”
……
來的這一群鬼修,實在是詭異至極,不過似乎都搞不清楚情況,只覺得矮掌柜叫得殺豬一樣凄慘,一定是出事了。
可憐見愁一眼看去,已經(jīng)找不到矮掌柜,卻有無數(shù)鬼修盯著她這個陌生人,一副就要動手的樣子。
被淹沒在人群之中的矮掌柜氣得肝疼:“廢物廢物!一群廢物!沒讓你們來抓人,趕緊把這些東西都端去甄鑒,我現(xiàn)在、立刻、馬上,就要知道它們的品級!??!”
“啊?”
無數(shù)人傻眼了,后知后覺地低下頭,才發(fā)現(xiàn)他們腳下竟然踩著無數(shù)的東西……
那一瞬間,新一輪的驚恐叫聲幾乎掀翻了整個屋頂;
那一瞬間,矮掌柜被無情地手下們踐踏在了腳底下;
那一瞬間,見愁的嘴角控制不住地抽動了一下:下次,絕對要搞清楚小貂撿了多少,才能去倒賣它的破爛……
……
整個二樓,一陣兵荒馬亂。
樓下,卻聽不到半點聲音,風(fēng)平浪靜地。
時間慢慢流逝,眨眼之間已近中午。
有的人等得不耐煩走了,也有的人還留在那邊,更有新進(jìn)來的客人,正在挑選東西……
邢悟沒走,陳廷硯也沒走。
一個對黑劍勢在必得,一個對見愁有點執(zhí)念。
見愁帶走了黑劍,跟矮掌柜上去,卻沒有很快下來,這只能證明,她的確給出了很令人驚訝的東西,或者很讓人為難的東西。
否則,怎么能停留這么久?
不管是哪一個可能,對邢悟來說都不是好消息;
甚至,對陳廷硯來說,也不算:一個身陷困境的弱女子,自然是比一個強大且有背景的姑娘,更容易讓人得手。
他是怎么也沒想到,今日所見的見愁,竟與往日有那樣奇妙的差別。
不管是看神態(tài)動作,還是看身姿氣度,她都是昔日的見愁無疑,可在某種極其難以形容的“神”上,卻有了微妙的不同。
這種不同,從她回邢悟的那一句上來看,便可見一斑。
到底這一位謝侯府的見愁姑娘,在他所不知的這一段時間里,經(jīng)歷了什么,才能變成現(xiàn)在這個模樣?
好奇一旦起來,便再也壓不下去。
陳廷硯習(xí)慣性地又開始啃扇子,一下,兩下,三下——
“下來了!”
樓下忽然有人驚呼。
于是,陳廷硯的扇子,也就只啃到了第三下。
他一個激靈,抬頭看去。
果然,一架寬闊的木樓梯從上方的迷霧之中,迅速地延伸下來,兩道身影先后出現(xiàn)在了上方。
走得稍靠后的,便是他們心心念念的見愁,她手里還提著那把造型簡單的黑劍;
走在斜前方的,則是這品字樓的矮掌柜,方才那與見愁“借一步說話”的人。
見愁走得很穩(wěn),面上的表情雖然有些奇怪,不過眾人也難以猜度,只覺得她沒大問題。
可當(dāng)他們看清楚此刻矮掌柜的情況之后,那心啊肝啊,都忍不住跟著抽了起來。
之前還一副精明世故模樣的矮掌柜,此刻一臉做夢一樣虛幻的表情,踩著樓梯,搖搖晃晃,腳步虛浮,
他壓根兒不像是走下來,更像是飄下來的!
眾人都傻眼了。
這……
一個人前后變化這么大……
得是遭到了多么慘無人道的折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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