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烈有些傻眼,馮麒腦子已經(jīng)轉(zhuǎn)不過彎來了:“這、這下怎么辦?”
陸香冷亦是微怔,隨即擰緊了眉頭。
夏侯赦卻是目光幽暗,虛虛凌立空中,看向了迷宮陣圖的四角,聲音里帶著難的晦澀:“見愁道友不見了。昆吾這一位謝道友,身上還有不少‘底牌’的樣子……”
***
“鈴鈴鈴……”
“嗯?”
告別了小書蠹,從坤位走來,見愁又按著小書蠹之前所念的西行六十步,剛過了兌位,準(zhǔn)備要往東邊去找它說的那一只“隼”。
沒想到,才走出去兩步,腰間掛著的鈴鐺竟然響了起來。
見愁腳步頓時停住。
衣袂掃落在地板夾縫野草之上,因穿行沾上了不少草漿,看上去有些臟污。
昆吾橫虛真人在他們臨走之前贈的鈴鐺,便垂懸在她腰間,小小的一只,古銅色,有古老的花紋鐫刻在其表面,精致而玲瓏。
此刻,正有深青色的光芒在鈴鐺的表面浮動,并且似乎受到什么吸引一樣,輕輕地向著見愁右手邊位置飄了起來。
不動鈴,可抵擋金丹巔峰修士一擊,可在失散之時幫助尋找同伴的蹤跡。
這是……
瞳孔猛地一縮。
見愁看向了不動鈴所指示的方向,一時又想起當(dāng)初橫虛真人贈鈴鐺時自己的想法來:能指示方位,所以能幫助謝不臣在隱界之中尋找自己的位置,再殺了自己?
對橫虛真人,見愁并不了解。
按理說能與扶道山人交好的老怪物們都該不差,可她對橫虛真人真是半點沒有好感。
能收謝不臣為徒,又是什么好東西?
對于橫虛真人所贈之物,見愁心里有懷疑實在是太正常不過。
而且……
這也是事實上存在的可能。
現(xiàn)在不動鈴亮起,并且指示著方向,竟是有中域之人進來了?
是誰?
友?
敵?
一時是鬧不清楚的。
只是……
這不動鈴在手中,到底叫她不安定。
見愁伸手一抓,便將不動鈴拽在了手中,剛想要將之藏匿或者處理,沒想到,背后忽然有一股陰冷的氣息襲來!
尖銳如針尖,冰寒若霜刃!
這感覺來得極其陰險陡峭,并且勢頭極快。
見愁背對著那個方向,幾乎瞬間便感覺到了它的存在,可以她戰(zhàn)斗經(jīng)驗之豐富、反應(yīng)之迅速,竟然都來不及完全轉(zhuǎn)身,只能回身掃出一腿,玩兒命一樣的一腳!
正所謂一寸長一寸強,腿也是一樣。
“砰!”
后發(fā)先至,險險趕上!
見愁長腿一掃,便將那一道攻擊擋在了身前,兇猛陰冷的力道如同鋼刀一樣扎進她腿部,空氣中頓時有一片血霧灑出。
她面上表情一片冷肅,竟然連眉頭都沒皺一下。
筆直的長腿去勢不止,力道更不減弱半分,竟然轟然砸向面前三尺處的虛空!
“轟!”
虛空破碎。
見愁這一腿砸下,竟生生從透明的虛空之中,砸出了一條人影!
赤著上身,肌肉遒勁。
胸口有傷,汗水伴著血水流下。
不是宋凜,又是何人?
他面上露出幾分痛苦之色,抬起來的一條胳膊,肌肉墳起,看上去充滿了爆炸性的力量感。
可以說,在決定偷襲見愁這么一個“弱”女子的時候,宋凜絕沒想過自己會被人這么簡單粗暴地一腿砸回來!
見愁的一腿,無巧不巧砸在他大臂之上。
肌肉顫抖,連著骨頭都像是要瞬間散架一樣。
硬!
韌!
悍!
這一條腿簡直像是用精鐵捶打萬遍鑄成!
滿以為絕不會失敗的偷襲,瞬間被這樣破去,宋凜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運氣:真是邪了門兒了!他就這么倒霉?!
遇到一個謝不臣也就罷了,那是他輕敵;可又來一個見愁算怎么回事?
在進入大門之后,宋凜便立刻使用山陰宗秘術(shù)隱身,境界比他低的修士是看不透的。
他運氣極好,竟然落在了兌位不遠處。
本來還在琢磨出路,哪里想到轉(zhuǎn)悠了一會兒,見愁竟然送上門來!
謝不臣是昆吾新秀,見愁也是崖山新一輩第一?。?
殺了這個,一樣可以揚名立萬!
所以,宋凜毫不猶豫地采用了無恥的偷襲手段。
只是沒有想到……
就連偷襲都失敗了!
他整個人都受不住這一腿的怪力,狠狠地朝著后方砸落。
見愁這一腿出去,純屬本能。
她倒是沒想到,竟然從一片虛無的空中砸出個人來,定睛一看,卻是一張陌生臉,偏偏有著幾分難的熟悉。
山陰宗那兩人的感覺。
沒見過的一張臉……
“原來是宋少宗啊?!?
見愁伸手一摸蠢蠢欲動的小貂,示意它老實點,似笑非笑地說了這一句,同時左手握緊了鬼斧。
老天爺這會兒是真待她不薄。
遇到個謝不臣,有傷在身,一直不愈;遇到個宋凜,原本是沒傷的,眼看著跟自己交戰(zhàn)了,竟然也負傷了。
她若是不好好表現(xiàn),簡直對不起老天爺給的這一份氣運??!
微微瞇了眼,見愁上下打量著宋凜。
他撞在了石墻上,砸落了好大一片石屑,還好見機得快,一個翻身落下來,看著有些狼狽。
見愁琢磨道:“假扮小金道友那么久,也啃了那幾個西瓜,想必這會兒不餓,吃飽了……這天下人有不少死法,不知宋少宗中意哪一種?”
“……”
宋凜忌憚地看著她,只覺得背后一股寒氣冒了出來。
不管是謝不臣還是見愁,其實力都遠遠超過了他的想象,如今見愁這么一說,他竟真沒什么把握。
只是……
“見愁道友,何必有如此深重的殺氣?”
宋凜眼珠子一轉(zhuǎn),按著自己胸口上淌血的地方,微微皺了眉頭,卻笑道:“正所謂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見愁道友與那昆吾謝不臣不對付,正好我也傷在他劍下,更是勢不兩立。隱界兇險,不如你我結(jié)伴同行,一道聯(lián)手,還怕殺不死那謝不臣?”
見愁眉梢頓時微微一挑,似乎很感興趣。
妖魔道之人行事極端,更是唯利是圖。
只要有利益,別說是正邪了,就是對方才殺了自己全家,都能合作。
宋凜不認為自己所作所為有什么錯誤,甚至他以為見愁與謝不臣相斗那架勢,根本不是“深仇大恨”可以形容的,那得是“血海深仇”?。?
見愁絕沒有拒絕自己的道理!
只這么一想,宋凜看著見愁的表情,便相信她是真的動心了。
見愁思索了片刻,點了點頭:“你說得有些道理,讓人心動……”
宋凜頓時一喜。
可沒想到,見愁下一句便話鋒一轉(zhuǎn),竟看著他笑了起來,同時將鬼斧高高舉起,重重揮出!
“可惜啊,我乃崖山門下!”
豈可與爾等同流合污!
輕蔑,不屑一顧!
甚而高高在上……
這是帶著狂氣的一斧頭,也是帶著傲氣的一斧頭。
一斧頭,猝不及防之間劈出去,簡直劈得宋凜七葷八素,一千個一萬個想不到,連姥姥家都要找不到了!
靠!
一不合就動手啊這是!
原以為十拿九穩(wěn),見愁鐵定答應(yīng),哪里想到她竟然巨斧相向。
宋凜招架不及,因有前車之鑒,干脆懶得硬接,居然抽身就走!
現(xiàn)在《九曲河圖》毛都還沒看到一根,他們就斗了個你死我活,實在不智!
不行,得跑!
“砰!”
一巴掌拍在高墻之上,宋凜借力騰飛而起,險之又險地躲過了見愁的“奪命一斧”,卻還是被削掉了兩撮頭發(fā)!
宋凜活生生驚出一頭冷汗來。
他轉(zhuǎn)頭去看,竟發(fā)現(xiàn)見愁一斧沒得手之后,又朝著自己追來!
不合作便不合作,她還追個沒完了?!
一口氣憋住,宋凜聲音森然無比:“得饒人處且饒人,見愁道友未免欺人太甚了吧?!”
欺人太甚?
見愁笑了。
假扮小金潛入中域一行人中,便是宋凜不安好心,以屠戮昆吾崖山兩派修士為榮,又同在隱界之中,更不知道為什么進了這萬獸迷宮陣圖……
是敵不是友!
一則沒有合作的必要,二則回頭相遇必定翻臉。
不如早殺,以絕后患!
不過是她行事風(fēng)格,何來欺人太甚之說?
換了宋凜是她,不也一樣的“殺”嗎?!
見愁乘風(fēng)而來,身形飄搖,直如渺渺云端一仙鶴。
她面上輕松,掛著寫意的笑意,然而……
揮手又是一斧!
凌厲,鋒銳,厚重!
“我乃崖山門下,名門大派,自當(dāng)為十九洲除魔衛(wèi)道!”
聲音清透而懶散,與重斧的威壓形成鮮明的對比,矛盾之中更叫人覺出一種毛骨悚然來。
飛馳的斧影像是閃電一樣,在她話音落地的瞬間,砸向了宋凜!
“砰!”
這一次險些削去了耳朵!
宋凜簡直汗毛倒豎!
想打的時候輕敵,不想打的時候來了個戰(zhàn)斗狂!
這一趟隱界簡直倒霉到了姥姥家!
他根本來不及回頭看上哪怕一眼。
可即便不用回頭,光聽那懶洋洋又義正辭嚴(yán)的聲音,他就能猜到厚著臉皮說出“除魔衛(wèi)道”這四字的見愁,到底是有多道貌岸然、冠冕堂皇!
虧得這女人還有點良心,沒說“名門正派”。
行事風(fēng)格可比妖魔道還邪!
她要敢說自己一個“正”字,他宋凜明兒就敢給自己立上一片牌坊!
除魔衛(wèi)道?
還崖山門下?
扯你娘的淡!
都拔劍昆吾弟子,惡戰(zhàn)謝不臣了,還這么義正辭嚴(yán)地說“除魔衛(wèi)道”?!
屁!
沒見過臉皮這么厚的!
宋凜簡直嘆為觀止,可轉(zhuǎn)念想起了隱界門前、廣場之上的連番戰(zhàn)斗和兇險算計。
……
誰敢相信崖山門下,竟真有人敢那么喪心病狂地暗算昆吾天驕?
真作惡,也沒人相信。
崖山門下?
崖山門下!
_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