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你想看,我便給!
覆蓋在她身體上的每一片龍鱗,都帶著一種精美神秘之感,海天之間的光輝灑落到她身上,卻被這薄薄的一層鱗甲折射,讓她的皮膚也泛著隱約的金色。
耀目,不可逼視。
手中持著巨斧,纖細(xì)的身體上卻覆蓋著龍鱗,這一刻,是美貌與強大并存。
龍門長老龐典,寬大的衣袍下面,是干瘦得如同柴禾一樣的身體。
此刻他身體顫抖,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看到了什么?
這不是龍門的龍鱗道印又是什么?
怎么可能……
空海之中的見愁,只是盯著下方漸漸從海水之中掙扎而出的唐不夜。
龐典看了好久,好久,才終于將目光收回來,用一種難以喻眼神,看向了站在前方的扶道山人。
這會兒,扶道山人也快握不住自己手里的雞腿了。
雖然你們都看著我,但是我真的不知道這到底是個什么情況啊……
“扶道兄……”
站在他身邊的橫虛真人忍不住開口,想要問個清楚。
扶道山人自己還凌亂著呢,聽他一問,不耐煩地直接給他手里塞過去另一只雞腿:“就你橫虛他娘的話多!問老子干屁,老子還不知道呢!”
周圍所有看見這一幕的人都傻眼了。
向來高高在上的橫虛真人,那雖然蒼老卻無比干凈的手掌上,此刻硬生生塞入了一只油膩膩的雞腿,看著竟然有一種難以喻的詭異之感。
正要走上來問個究竟的龐典,一張臉終于沉了下來,黑得能擰得出水來。
整個昆吾山腳下,依舊靜悄悄地,氣氛詭異到了極點。
偷師,在宗門林立的中域,可不是什么小事。
更何況,誰不知道眼下出現(xiàn)在見愁身上的道印,乃是龍門的龍鱗道?。?
龍門修煉功法獨特,龍門的本命道印,只能由修煉這功法并且躍過龍門,得到上古龍神認(rèn)可的龍門弟子才能修煉,如今那般震撼的龍鱗道印,竟然出現(xiàn)在崖山大師姐的身上?
一個是中域上五門派之中頗有底蘊的龍門,一個是聞名整個中域被視為楷模一般的崖山。
這中間……
難道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眾人心下,全數(shù)浮想聯(lián)翩。
崖山,彌天鏡上。
若有所感,剛飲過一杯酒的曲正風(fēng),忽然抬起眼來,望向頭頂那一片深重的黑暗,像是透過黑暗,看見了發(fā)生在很遠(yuǎn)很遠(yuǎn)之外的昆吾的情形。
他對面盤坐著的那一堆枯骨,依舊沒有半點聲音,似乎根本不曾與他有過交流。
曲正風(fēng)也不很在意。
空氣里氤氳著濃烈的酒香。
一身織金玄袍落在地上,沾上了這彌天鏡上的灰塵,他卻視若未見。
龍門,龍鱗道印……
“小師妹,大師姐……”
唇邊莫名地勾起了一分笑意,曲正風(fēng)眼底神光奇異:看來見愁的確是個葷素不忌的,連龍門的道印都學(xué),只怕是有麻煩了呢……
不過,都跟他沒什么關(guān)系了。
曲正風(fēng)瞇了瞇眼,起身來,拍了拍手,只道:“太師祖,弟子告辭了?!?
白森森的枯骨靜靜盤坐,像是并未聽見他的話。
曲正風(fēng)說完也并不在意回應(yīng),只一轉(zhuǎn)身,便直接一步踏下了彌天鏡,穿過那一片濃重的黑暗,回到了崖山峭壁之上,推開了掛著“曲正風(fēng)”三字木牌的簡單木門。
還有四日。
是時候閉關(guān)突破了。
他緩緩走入門內(nèi),又折轉(zhuǎn)身,將門合上。
門扉的陰影,逐漸擴大,投落在他身上;而門外的光亮,越來越窄,漸漸消失在了他的眼底……
“砰”一聲輕響。
門終于關(guān)上了。
九頭江依舊滔滔,從崖山滿布著千修冢的河灘上奔流而過。
深秋已至,層林盡染。
江邊的江水已經(jīng)降下去好大一截,到了昆吾干流處,已經(jīng)露出了江岸兩邊一些長了青苔的石頭。
“嘩!”
浪花濺起。
一只空酒壇子被隨手扔在了江面上,隨著江流蕩起,緩緩流去。
周承江就站在江邊,注視著這一只空酒壇子漸漸遠(yuǎn)去。
等到他的視線里再也看不見它了,他才嘆了一聲:“物以類聚,真不該教我遇見了她……”
之前怎么沒想過,會出現(xiàn)這樣的情況?
還無私交流……
細(xì)細(xì)思考起來,見愁的龍鱗道印,可不是從自己這里“偷師”走的,結(jié)果現(xiàn)在卻要自己去背鍋收拾爛攤子。
周承江只覺得太陽穴一陣突突跳動起來。
昆吾主峰那邊,已經(jīng)沉寂了很久。
似乎是經(jīng)歷了很久很久的震驚,就在周承江邁步向前的那一刻,一片震天的喧嘩與議論,終于再也壓抑不住,爆發(fā)了出來。
這一瞬間,周承江有一種轉(zhuǎn)身就走的沖動。
見愁道友,坑死我也!
***
當(dāng)然,此刻的見愁思考一下,其實頂多是“一報還一報”。
誰坑誰?
天知道。
紅日一斬剛出,便有唐不夜偷襲在后,一掌之下便暴露了見愁的龍鱗道印。
這一切的發(fā)生,只在電光火石之間。
空海之中,不管是陸香冷,還是如花公子,短短的時間之內(nèi),都沒能反應(yīng)過來。
過了好久,如花公子打量了打量四周。
夏侯赦近乎重傷墜入深海之中,雖不說半死不活,可即便是吞下靈丹妙藥,那戰(zhàn)力也頂多只能剩下一半,已經(jīng)不值一提。
至于唐不夜,卻是被見愁一斧頭拍個正著。
這一斧頭沒有什么花哨,有的只有一股兇悍的拔山之力,拍得唐不夜腦袋嗡嗡直響,眼前一片金光閃爍,半邊身子都麻了,掉進海水里好一會兒,才漸漸感覺出冷來。
滿身龍鱗,似黃金甲覆蓋。
見愁持斧站在半空之中,露裸在外的皮膚已經(jīng)盡數(shù)變成一片淡金。
一種奔流在血液里的強大與強勢,帶著一種來自上古、甚至荒古的傲然之意,瞬間流轉(zhuǎn)到她的全身。
這一刻,她才明白之前周承江在九頭江邊與她交流的訣竅……
自黑風(fēng)洞中,這一枚“龍鱗道印”便揮之不去。
她終于還是沒有忍住……
九頭江一戰(zhàn),是她克制不住自己,為周承江龍鱗道印喚出的氣機所感染,使用出了龍鱗道印。
在周承江與唐不夜一戰(zhàn)之中,她又看見了更強的“龍鱗”。
又如何能忍耐?
見愁心底嘆了一聲:周承江是個戰(zhàn)斗狂人,只可惜在心思上面,可能還是稍稍差了一點。
對唐不夜放的狠話,固然是“算計”了他,可之后沒有抵擋住《人器》煉體之法的誘惑,與自己“無私交流”起龍鱗道印的心得,也算是……
嗯,互取所需吧。
大家相互坑來坑去,這才是龍門與崖山之間的感情。
見愁心想,縱使天地間有再大的風(fēng)雨,黑鍋也是周承江先背。
至于她的鍋,背是不背,也得等她從這里出去了再說。
唇邊浮出一點莫名的笑意。
沒有人知道見愁因為什么而笑,因而更覺神秘。
“嘩啦啦……”
下方的海水一片響動。
見愁看了過去。
一身黑袍的唐不夜搖搖晃晃,終于慢慢從海水之中掙扎吹來,看人的眼神都帶了幾分恍惚,想必還沒有從之前見愁那一斧頭拍來的震撼之中回過神來。
縱使他有強至金丹后期的修為,可在猝不及防之下被一斧頭拍個正著,也不是什么好受的事情。
冰冷的海水,浸濕了他的衣袍,也終于漸漸讓他腦袋清醒起來。
晃了晃自己的頭,唐不夜眼前一層又一層的畫面,終于重疊到了一起,凝聚成了半空之中那一道淡金色的影子。
太熟悉了……
這不是他之前那手下敗將用的龍鱗道印又是什么?
“唐某竟然不知,什么時候崖山弟子,竟也會龍門視為不傳之秘的真龍道印了……”
這一句話沒有錯,可從唐不夜的嘴里說出來,就是居心叵測了。
見愁眼底那一點的笑意,終于慢慢封凍消失。
“我中域的事情,何時輪到唐道友一介北域修士來擔(dān)心了?方才那一斧頭用力了些,唐道友無礙吧?”
用力了些?
豈止是用力了些!
若非唐不夜自己也精修頑石煉體之術(shù),只怕在見愁方才那兇悍的一斧頭派來之時,就已經(jīng)腦瓜崩裂,碎掉渾身骨頭了,哪里還能安然無恙地站起來?
不過……
如今的見愁才是筑基期,更別說女修的力量天生要少男修一線,雖然這樣的差距會隨著修為的增長而漸漸消失,甚至出現(xiàn)反向壓制,可以眼下見愁的修為來看,這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筑基期的女修,掄起斧頭來竟然能把他拍飛,甚至叫他渾身的氣血為之震動?
這該是怎樣恐怖的力量?
一時之間,唐不夜忽然陷入了一種迷思,總覺得有什么東西被自己忽略了。
他看了見愁半晌,抬手按著自己的太陽穴,好久也沒想起來剛才腦子里一閃而過的靈光到底是什么。
松了手,唐不夜臉上重新掛了笑意。
仿佛剛才忽然出現(xiàn)偷襲的人不是他,偷襲不成被一斧頭拍飛的也不是他。
他竟朗聲道:“見愁道友的事情自然不需要我來擔(dān)心。不過,唐某忽然想要領(lǐng)教領(lǐng)教,見愁道友的本事!”
領(lǐng)教?
你要領(lǐng)教,那我只好賜教了!
見愁眉梢微微一挑,臉上雖有笑意,卻如霜一般冰冷。
先戰(zhàn)夏侯赦,又來唐不夜。
這一場空海獵龍之戰(zhàn),黑龍的影子尚且不知,龍筋更是半點沒得到,她倒是先戰(zhàn)了個痛快淋漓。
這些人……
真是一點也不想通過第二試啊!
腦海之中無盡的念頭閃過,最終留下的只有一種難的壓抑。
這些人不想通過,怎么就偏偏來阻攔自己?
瞳孔下面,那一層金光更加冷冽起來,見愁眼見著唐不夜已經(jīng)從空海之中起身,便忍不住“咔”地一下……
扭了扭脖子。
這一個動作,透著十分的詭異。
甚至……
熟悉。
這是純粹的力量感,投射出來的信息,再明顯不過!
那一刻,唐不夜還來不及收起眼底的驚訝,那一道覆蓋滿金色的身影,已經(jīng)化作一道凌厲的金線,朝著他撞來!
還是猝不及防。
快到驚人的速度,一個筑基期的修士,竟然擁有與周承江相差無幾的速度!
因為先前的一斧頭,唐不夜才剛剛恢復(fù)過來,倉促之間,只在皮膚表面騰起了一層灰白的光芒,根本來不及有更多的動作,就已經(jīng)被狠狠撞上。
“砰!”
原本就處于下方的唐不夜,竟然再次被這一撞砸向了海面。
不過這一次沒有上一次那么狼狽。
唐不夜一腳后錯,踏在海面上,將見愁撞擊之力卸在了海面上,掀起一片接天的浪花。
他手臂之上剛剛凝結(jié)而出的灰白色光芒還來不及化為實質(zhì),竟然就在一片震蕩之中消失。
唐不夜的眼底,已經(jīng)是滿滿的驚訝。
近在咫尺。
那一雙隱約著淡金色的冷漠瞳孔,像是半點感情也沒有,俯瞰螻蟻一般俯瞰他。
唐不夜知道,這不是見愁的眼神,這只是那一枚龍鱗道印帶來的威壓。
然而,這些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
好硬。
縱使有龍鱗覆體,一個普通修士的筋骨血脈也不應(yīng)該硬到這個程度!
見愁不是沒看過周承江與他的一戰(zhàn),甚至似乎還與周承江薄有交情,在這種情況下,竟然選擇與一名煉體修士硬碰硬?
別說是唐不夜了,就連旁邊的陸香冷、海島之上的如花公子,也都不約而同地露出了驚訝的神情。
整個昆吾山腳之下,方才還沸騰著議論見愁身上龍鱗道印的眾人,也都像是被人猛然拍了一巴掌一樣,第二次死寂了下來。
所有人腦子里,幾乎都是“嗡”地一聲。
惜敗于唐不夜之手,龍門弟子周承江……
還記得,再落敗之后,他曾留下一番豪。
“同輩修士中,唐道友不是第一個擊敗我的人,也不是第一個在我金丹期擊敗我的人,更不會是最后一個?!?
“在中域,有她一日,周某窮盡一生,也只能屈居第二;在十九洲,有她一日,唐道友只怕也只能屈居第二。道友雖強,可在周某眼中,卻還差她一線!”
“此人遠(yuǎn)勝你我,而唐道友你,終將遇見。等你遇見了再敗于她手,自然就知道她是誰了……哈哈哈……何必著急……”
此人,遠(yuǎn)勝你我,而他唐不夜,終將遇見!
幽深的一雙黑眸,忽然亮起了一星弱火,隨后漸漸變大,霎時間熾烈無比,燃燒了他整個心神!
洶涌的戰(zhàn)意,澎湃而起。
唐不夜望著她,這一個同樣一身覆蓋滿龍鱗的女修,強硬得可怕,強大得可怕。
若非他此刻的靈識探測非常清晰地告訴他,眼前就是一個筑基期修士,他絕對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超強戰(zhàn)力,遠(yuǎn)勝于筑基!
崖山,見愁!
“哈哈哈,原來是你!”
原來是你。
不需要任何的解釋,也不需要任何的印證,因為再不會有第二個可能,再不會有第二個人!
唐不夜相信,周承江說的那個人,就是她。
可是……
昆吾山腳下,不少人都露出了一種“這他娘怎么可能”的表情。
那可是曾經(jīng)名列第二重天碑第一的龍門周承江?。?
見愁什么時候跟他交戰(zhàn)過?又什么時候打敗過他?還有,一名女修是最厲害的“煉體修士”這個想法是不是太喪心病狂了一點?!
到底誰知道真相……
所有人都有一種難以接受,甚至還報有一點幻想:萬一不是呢?
他們可能在期望唐不夜判斷出錯。
可唐不夜渾身都在顫栗。
胸膛起伏,過度的興奮,讓他周身血液流動的速度遠(yuǎn)超尋常,同時也讓他的戰(zhàn)意到達(dá)了最高昂的。
就是站在眼前的這個筑基期的女修,在他之前戰(zhàn)勝了周承江?
還被周承江稱為“遠(yuǎn)勝你我”?
“唐某倒要看看,見愁道友是不是有這樣的本事了!”
大笑聲起。
唐不夜眼底一層氤氳的墨色瞬間深沉,像是有一團漩渦在深處旋轉(zhuǎn)。
“啪?!?
他雙掌往中間用力一合,便有一聲脆響。
咔咔咔!
接連而起的,是一層一層滾動的灰色石頭,霎時覆蓋滿唐不夜的身體,膨脹開來,甚至撐破了他那黑色的長袍,露出一種充滿了野性的暴虐。
這是一種奔走于山野之中,帶著無盡原始味道的強大。